我擺擺手:「你可拉倒吧。我聽說陰間有孟婆湯,那些鬼一看到就拼命喝,如果它肚子不餓,嗓子不渴,怎麼可能喝那種東西?地獄裡還有餓死鬼,成天吃那些燒得通紅的火炭球,怎麼吃都不飽。這說明啥,陰曹地府那些小鬼兒也是會餓的。」
「敢情咱倆說來說去的,合著一個有用的都沒有。」錢明文說。
這時天漸漸暗下來,周圍陰森無光。天空掛著厚厚的黑暗雲層,似乎觸手可摸。錢明文進到車裡發動,還是打不了火。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都飢腸轆轆。為了排解這種焦躁不安的情緒,我和錢明文分別講自己的事,互相笑著,氣氛還很愉快。說了一陣,漸漸地都沒有了聲,我困頓起來,眼皮子重似千斤,錢明文還在找話題,可我干看著他的嘴動,什麼都不往腦子裡進。錢明文估計是看我沒什麼反應,自己說的也沒意思,後來也閉嘴了。
車裡氣氛沉悶,我抱著肩膀昏昏睡了過去,心想真他媽倒霉,老媽那邊還在醫院躺著,這邊我又陷入了這種情況里擺脫不了。
越想越鬱悶,眼皮也越來越重,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誰知道這一睡,會越睡越冷。
今早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太陽非常足,我只穿了一件長袖單衣,沒想到現在冷得渾身哆嗦。
非常困,我下意識伸手亂摸,找找有沒有能蓋的東西。
摸來摸去好像摸到一條毯子,二話不說拉過來蓋在身上,朦朧中聽到錢明文說:「兄弟,你也太自私了,毯子分給我一半啊。」
緊接著有人拉毛毯,我下意識拽著掙扎,毛毯在我和他之間來回摩擦。氣溫越來越低,凍得我實在不行了,猛地大喊一聲,醒了過來。車裡沒人,我沒看到那條毛毯。
車裡冷得幾乎呆不住了,身體不受控制地抖。我下意識把自己縮成一團。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自己縮進衣服里。
這時車門一開,錢明文鑽進車裡,一進來就叫喚:「好傢夥,真夠冷的。」
我迷糊地說:「你去哪了?」
胖子問:「剛才出去方便一下,嚯,你把冷氣打開了?怎麼這麼冷?」
「不知道啊。」我凍得牙齒咯咯打顫。
「不對勁不對勁。」錢明文說:「兄弟,咱們百分之八十是在瀕死幻境裡,眼瞅著就要掛,等涼透了就死透了。」
「那咋辦?」
錢明文說了兩個字:「棄車。」
我從車上下來,外面果然非常暖和,比車裡強多了。錢明文道:「死等著不是辦法,要不然咱們走走吧。」他指著路的前方。
我到車裡抱出那一盒骨灰,仔細檢查了蓋子,扣得非常緊。我和錢明文一起離開車,用腳一步步往前挪。
錢明文說,這骨灰盒你拿著幹什麼,就放車裡唄。
我搖搖頭,沒有解釋。不管我遇到什麼難事,這骨灰盒一定要帶回去,老媽靠這個救命呢。
我們沿著公路走了很長時間,周圍已經徹底黑下來,一輪圓月掛在天上,四下寂靜無聲,都是黑沉沉的荒草。
我實在走不動,坐在地上休息。錢明文問我要過骨灰盒,他要坐在上面,我勃然大怒:「這是做藥的藥引子,你拿屁股坐?!」
錢明文說:「兄弟,有蓋子封著,坐上去也沒事。」
「放屁吧,」我說:「把你買的茶葉封在塑膠袋裡,然後放到我襪子裡一晚上,你再喝,你看看有沒有味。」
錢明文擺擺手:「我不跟你矯情。」
我們兩個盤腿坐在公路上,誰也沒說話。這時,他猛地推我:「兄弟,你看!」
我們看到在不遠處的荒草深處,有一座廢棄的大樓,大概四五層高。按說這樣的大樓憑空出現,我應該很早就能發現的,它就像是憑空從地里冒出來一樣。
錢明文建議過去看看,我沒有異議,這條路怎麼走都沒有盡頭,繼續走下去很可能是無用功,如今有變化總比沒變化要好。
我們兩個走了過去,荒草很深,幾乎到了膝蓋,順小路到了黑森森的大樓前。這座大樓十分破敗,估計能有超過十年沒住人了,窗戶上連玻璃都沒有,是一個個黑洞,還有的窗戶用磚頭封死。
我和他互相看了看,決定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