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由於太早夭折,很多事情是王小莉從未嘗試過的。即便她現在想要試試,也因為身體限制而無法做到。「探索者一號」上儲存著大量地球時代的影視作品,注入親吻、摟抱之類的動作並不鮮見,男女之間那點事情也被無良導演們當做最大賣點加以重視。王小莉在觀看此類影片的時候,不止一次感到過心跳加快,內分泌紊亂等問題。儘管她強行控制心跳速度恢復正常,同時注入營養液對身體進行補充,仍然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在腦子裡迴蕩。
有些原始的東西,即便是機器人也無法倖免。也許,這就是生物的本源。
「奶奶,你愛爺爺嗎?」
「當然,那個老鬼是這輩子唯一糟蹋過我的人。那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他捆在床上,一根一根拔他的鬍子。」
「這應該是恨他的表現吧?」
「傻孩子,有句話聽過沒有?打是親疼罵是愛。」
「奶奶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見到爺爺,也要把他捆起來好好收拾一頓?」
「小丫頭,我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如果你真敢那麼做,你爺爺會把你收拾得很慘。相信我,在這方面,他從不手軟。」
王小莉只是與夜影插科打諢,這種事情她當然不會真的去做。漫長的宇宙飛行實在過於無聊,當電影看膩,遊戲玩膩的時候,兩個人說說俏皮話才是打發時間的最好辦法。
祖孫倆嘻嘻哈哈鬧了近一個多小時,王小莉興致勃勃地問:「奶奶,你當初為什麼要離開爺爺獨自上船?這問題爸爸也曾經問過你,你總是說這是你的責任。可是,我看不像。」
夜影有些意外:「哦為什麼?」
「你總說是在另外一個星球上有朋友需要幫助。這種事情換了爺爺一樣可以做到。男人比女人天生就更具責任感,這種事情理所當然也應該由他們來承擔。」
孫女振振有詞的說法,使夜影沉默了。許久,她才慢慢地說:「如果我不來,他就必須來。這是二選一的事情,是職責,誰也無法推諉。」
王小莉的虛擬面孔顯出不理解的表情:「那為什麼不是爺爺來做這件事,偏偏是你?」
夜影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孫女會有這麼一問。她轉過身,沉靜地注視著那雙幽藍色的虛擬眼睛,臉上滿是溫柔與微笑。
「我不是說過了嗎?如果我不來,他就必須來。而我,是他的妻子。」
科學院,院長辦公室。
王啟年斜靠在寬大的高背椅上,注視著坐在對面的來訪者。
那是一個及其蒼老的男人。頭髮幾乎快要掉光,只剩下幾根雪白的髮絲。他很瘦,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子刻劃般深邃,布滿了時間擦抹摧殘的痕跡,手上的皺皮卻顯得酥浮,布滿了暗黃與黑色的斑塊。他實在太老了,幾乎失去了控制手腳的能力,以至於只能坐在輪椅上,由警衛推進房間。在燈光下,他的兩邊腮幫向下墜落,失去太多牙齒的嘴唇顯得癟縮,歪斜的嘴角甚至不時滴落渾濁的口水。
「真沒想到,你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王啟年撓了撓光滑的聚酯頭罩。那層東西非常堅硬,沒有毛細血管和神經分布,根本不會產生癢或者痛的感覺。這動作純粹只是習慣,與生理反應無關。
眼前的老人是王啟年和蘇浩的熟人。雖然蒼老,可是在皺紋和暗斑之間,仍然可以看出幾分當年的模樣。
他是思博。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這樣。」
思博自嘲地搖搖頭,銳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在王啟年身上打轉:「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我一直認為這種說法屬於詩人和藝術家,直到現在才發現,這條規律適用於每一個人,包括我和你。」
「嘖嘖嘖嘖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王啟年的表情平靜,看不出任何波瀾,嘴裡卻還是像從前一樣惡語相向:「看來你在袁志成那裡混的並不怎麼樣嘛現在也才是一個準將,還搞成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以為你怎麼也應該是中將、大將,仍然活力四射,是年輕姑娘們爭相獻身的角色。」
思博偏過頭,看了一眼肩膀上的准將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