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四面皆是冰冷牆壁的地下避難所,額上已經布滿冷汗,淡如金紙的蘇浩臉上,露出一絲近乎絕望的慘笑。他早就已經仔細搜尋過,這個用高強度水泥砌成的拱圓形空間內部,根本沒有任何藥品之類的儲備物。
強忍著大腦中劇烈的疼痛刺激,他哆嗦著身體,用顫抖的雙手拼命支撐著從地上艱難地站起。琅蹌著腳步,慢慢挪到了沉重的圓形氣壓閘門旁邊。
倉庫外面大路北向的第二幢大樓,就是學院的附屬衛生所。那裡肯定會存有相當數量的麻醉劑。當然,也可能還有被飢餓折磨得快要發瘋,到處尋找新鮮獵物的可怕活屍。
見鬼,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為什麼我會突然對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地方,產生了這樣的冥想效果?
蘇浩沒有選擇。他必須在大腦意識徹底崩潰前,得到緩解劇痛的藥物。而且,只能自己一個人單獨行動。
他並不認為那些從活屍口下救出的難民,會在危難關頭,成為自己能夠倚靠的助力。無論從心理、生理、體能各方面來看,他們僅只是一群驚慌失措的年輕人。可是,狡詐與殘忍,冷漠與刻薄,目中無人,妄自尊大……幾乎所有人類最骯髒的缺點,在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無一例外都能從他們的身上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
那個被男性難民一棍打下牆頭的女人,臨死前眼中的驚訝與絕望。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蘇浩寧願獨自面對上百頭面目猙獰的活屍。也絕對不會把後背交給隨時可能捅自己一刀的卑鄙者。
走出避難所,外面的天幕已經被無邊的黑暗夜色所占據。只有幾顆可憐的星星,使勁兒擠出一點點微薄的光亮。勉強充當其中寒酸的裝飾。
左臂間傳來撕心裂肺的觸痛,在蘇浩體內帶起陣陣強烈的痙攣。用肩膀死撐住道路旁邊的矮牆,單手持槍隨時注意周圍情況的他。在拼盡力氣,無比艱難的腳步挪動中,幾乎要把口中全部的牙齒生生咬碎。
疼痛,折磨著大腦的承受能力。就在這種神智趨於半醒半醉的間或中。一個看似簡單,卻又極其古怪的問題。仿佛火花般,突然閃現在他的腦子裡。
自從進入避難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蘇浩腦子裡,紛亂地轉過無數個念頭。似乎都與之有關,卻又仿佛毫不及題。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必須首先解決自己體內可怕的劇痛。
酸軟無力的雙手,杵在冰冷的牆壁間,唯一的作用,僅僅只是平衡。對於迫切想要得到藥物鎮靜的大腦而言,根本無法與思維的命令保持同一的基調。何況,腫脹麻木的腿腳,也僅只能以最微末的幅度緩慢前移。此刻,若是有人從旁側角度,一直關注雷震動向的話。一定會毫不誇張地覺得:這個步履艱難的年輕人,在靜寂街道邊緩慢的移行速度。簡直就是一隻碩大的變形蝸牛。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隻頑強無比的「蝸牛」,仍然在倔強地縮短著自己與目標間的既定距離。
衛生所的大門敞開著。破爛的長方形門戶間,撒滿了從門亭中剝落的無數玻璃碎片。四邊合金構制的夾層邊緣,也擠滿了在外力作用下分裂而出的三角形玻片。它們的邊緣是如此銳利。以至於乍看上去,仿佛是一片簇生滿硬化木刺的可怕叢林。恍如刀刃般鋒利的線狀切口,似乎是無形怪獸昂然劇張的猙獰巨口。只等那些不請自到的「客人」,光臨這片充滿死亡意味的血腥殺場。
依靠在堅硬的牆壁上,絲毫不顧牆面上四濺乾涸的骯髒泥血。面色蒼白的蘇浩死死咬住幾欲被壓裂的牙齒。用哆嗦的雙手,將沉重無比的霰彈槍,艱難地慢慢提至肩頭。在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中,在來回搖晃且有限的槍口攻擊範圍內,仔細地觀察著周圍。
一片狼籍的水泥地面上,到場都是零亂散落的雜物與碎片。踩在上面,總會從腳心傳來陣陣咯人的觸感。
五分鐘過去了,蘇浩所在的位,僅僅只從門壁的邊緣,向內移動了不到半米之遠。
他必須確認衛生所內是否還有隱藏的活屍。要知道,槍的唯一優勢,就是距離。一旦突入近前,手腳麻木的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嗜血猙獰的它們一擁而上。頃刻之間,將自己活活撕成一堆爛肉。
衛生所
第七百九十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