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楊桓和洛蘭終於不用在院子裡跪著,而是轉移了陣地,跪進了屋子裡。
洛蘭眼見阿爹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卻不得不把一刻都不肯安分下來的左顏抱在膝上,趕緊諂媚一笑,慌言慌語解釋道:「阿爹,這個娃兒是女兒同桓哥哥生的。對,就是我們兩個的親骨肉!」
喬塞提聽女兒說出如此昏話,氣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放屁!簡直是放屁!就算你們兩個今日做出了苟且之事,懷胎尚要十月,這孩子難道是從你胳肢窩裡蹦出來的不成?」
洛蘭連忙笑道:「對,就是從女兒胳肢窩裡蹦出來的,阿爹怎麼知……道……」
喬塞提勃然大怒,抄起身旁几上的木碗,狠狠朝楊桓投擲過去。木碗擊中楊桓的額角,登時撞出一個大包來。
楊桓捂住頭上的大包委屈道:「蘭兒胳肢窩能跳出孩子來,說明你閨女天賦異稟,偏又拿我撒氣是為什麼?」
喬塞提眼睛怒瞪得銅鈴一般,聲嘶力竭吼道:「閉上你的狗嘴,要不是你鬼魅一樣出現在我們家裡,哪裡會出現這麼多的事?」
洛蘭拿出手帕,心疼的按在楊桓額頭處的大包上,還想替楊桓分辨幾句,喬塞提卻唉聲嘆氣道:「這件事休得再行提起,你們不顧忌臉面,我還想在姑墨城中做人。既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我看楊桓也不能再留下,趁著夜裡無人覺察,還是帶著娃兒快點離開吧。」
洛蘭大驚失色,跪爬到喬塞提面前苦苦哀求:「阿爹,求您不要趕桓哥哥走。明兒一早我便和桓哥哥一同出去做工,賺錢養活娃兒,不要阿爹費一點心。阿爹您息怒,千萬不要趕走桓哥哥……」
「好!我走!」楊桓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搶過喬塞提膝上的左顏,面露堅毅之色:「我這就離開,自去找容身安頓之處。」
洛蘭見事情鬧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哀慟之下伏地大哭起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喬塞提趕走楊桓,心裡亦然空落落的不是滋味。不過為了女兒的清譽著想,喬塞提不得不硬起心腸道:「老夫知你身無分文,待會兒拿些銀錢與你,找間酒家驛館先住上一夜。」
楊桓絲毫不理會喬塞提的一番好意,俯身在洛蘭耳畔低語片刻,洛蘭才終於破涕為笑:「桓哥哥你說話算話,可不許妄言騙我。」
楊桓點了點頭,喬塞提心裡頓時升起不妙的感覺,狐疑質問楊桓道:「你小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老夫警告你,趕緊帶著你的娃兒離開,不許再我們家流連一刻,現在就走!」
楊桓昂首挺胸,臂彎里挎著洛蘭為自己收拾的沉重大包裹,背上背著嚼吃葡萄乾和羊奶揭子的左顏,趁夜走出了喬塞提家的大門。洛蘭出奇的沒有送楊桓走出太遠,依依不捨的在巷子口張望片刻,便在阿爹的催促下回去臥房休息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喬塞提在院子裡提著石鎖錘鍛了一番身體,草草吃過早飯,見洛蘭始終悶悶不樂,胃口不似往日一般,生怕女兒悶出病來,便提出帶女兒去集市上走走。
洛蘭勉強答應下來,跟在阿爹身後走出院門,正好見到楊桓在對面的一所小宅院門口,灑水清掃得不亦樂乎。
洛蘭歡呼一聲跑了過去,奪過楊桓手中的掃帚,用袖子為楊桓拭去額上汗珠:「桓哥哥你果然說話算話,這些髒活兒累活兒不要你親自動手,蘭兒幫你做。」
見到楊桓出現,喬塞提先是呆了一呆,繼而翻臉怒道:「你個小混賬出爾反爾,只是離開一夜,怎麼又陰魂不散的纏了上來?要不要老夫帶人用棍棒和彎刀將你趕走?」
楊桓滿不在乎的從懷裡抽出一張摺疊在一起的土黃色硬質紙,在喬塞提大叔面前抖落開來:「看見上面的字沒?今有唐商楊桓,購得東坊三所北市沖離巷內甘盧奇老宅一所,左三鄰又右五居高鄰為證,作價唐小鑄錢三十吊,前後略丈略尺,無有侵鄰占地所為。
」
一張簡單的房契上被更改成楊桓的名字,背面寫著宅子轉售的時間和占地面積,還有左右鄰居的見證簽名,用硃砂按下鮮紅的指印。喬塞提家斜對面的一間小房,從此便是楊桓在姑墨城中的財產了。
洛蘭並沒有做過灑掃的活計,把地上的沙塵掘得四處亂飛,嗆得自己連連咳嗽,還不忘抹著臉上的灰塵,叮囑喬塞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