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天機的鬼算盤打得十分精明,因為算天機一力攛掇闞默連夜攻打姑墨,闞默早已將算天機牢牢看定,不許算天機有須臾離開。算天機雖然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領,不過畢竟敵不過數百騎兵的圍攻。
闞默戰敗已成定局,一旦闞默翻臉,想要殺死算天機,算天機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眼下闞默雖然派出一隊騎兵跟在算天機身後監視,唯恐算天機趁機逃脫。算天機還真的沒有逃走的意思,打定主意要潛進姑墨城中,能殺死楊桓最好,一旦失手的話,也能趁亂從容逃遁,躲在城中暫避風頭。
算天機很快繞至羌河北岸,毫不理會身後的一隊騎兵,縱身躍進冷意侵骨的河水中,連氣泡都沒有冒出一個,便扎進羌河中消失了蹤影。那一隊于闐騎兵依舊不肯離去,一直在羌河邊守候。
姑墨城南面臨水,北面臨山,均為自然天塹,飛鳥難渡。波斯和唐人往來通商,必須穿過姑墨城咽喉要道,所以姑墨城才會發展得如此迅速。
城南葉爾羌河枯水期間,河床乾涸,水流如同潺潺小溪。姑墨便會派出士兵往來巡梭守護,避免有人私自越境。此時雖然正處於夏末葉爾羌河水勢大漲之時,河畔淺灘處同南牆之間,依舊間隔出丈余寬度,可容得許多車馬並排穿過。
河畔距離姑墨城南牆,是一片毫無遮擋的開闊地,城牆上士兵可以清晰俯瞰這個地段。算天機也當真了得,不知用了什麼掩人耳目的道術手法,居然很快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姑墨城中,出入圍護得鐵桶一般的姑墨城池,直如無人之境。
算天機迅速隱進一戶尋常人家,將那戶人家老小五口盡數制住,翻找出乾淨衣物,將一身濕透了的道袍更替下來。
算天機雖然一意挑起西域各國間紛爭,只是為了大唐利益著想,並沒有到了喪盡天良的地步。算天機並沒有害了這一家五口的性命,只是從懷中摸出防水琉璃瓶中藥粉,將五人迷暈過去,捆在柴房中,用柴草遮蓋住了身體而已。
姑墨國遭此大難,城中強壯男子全都動作起來,自發以街坊為單位,聚集在一起幫忙朝城牆上運送乾糧、飲水、衣被和成捆的箭支。
因為姑墨男子喜留短髭,很少有長須飄飄者,算天機只好忍痛割斷頜下長須,扮作搬運物資民眾,混跡在人群中,拾階攀上東城的內牆。
楊桓同哈迪力並肩而立,身前有十幾名士兵豎起長盾,擋在楊桓和國主身前遮擋箭支。姑墨城牆高逾三丈,于闐士兵射來的弓箭又高又飄,早已失去了準頭,倒是不虞傷了楊桓等人。自于闐士兵發動攻城開始,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于闐士兵死傷千餘人,城牆上的姑墨士兵卻只有少數傷者,些許五七個倒霉鬼被亂箭射穿了咽喉而已。
楊桓指著遠處坐鎮指揮的那名將軍,朝哈迪力道:「那個人好像是這支軍隊的將帥,不知國主可否認識此人?」
哈迪力冷哼一聲:「此人雖身裹重鎧,面目以鐵盔遮掩,不過觀其燈缸一樣的身材,定是于闐國主闞默無疑。這個花鼠子倒是撕破了臉,居然大喇喇的就敢率人攻我城牆,簡直是自尋死路。」
楊桓聽得暗暗好笑,姑墨王宮中有一種又矮又粗的圓缸,內置燈油棉線用以照亮,只要添置油脂,便可常年不熄。姑墨城外戈壁,又有一種打洞藏匿身體的花皮鼠,身形肥圓,肖像猥瑣可笑,哈迪力此刻將矮壯的于闐國主比作這兩件東西,嘴巴也實在夠毒的。
楊桓正同哈迪力言笑晏晏,渾然沒將城下敵軍放在眼裡,只因胸中已然握有勝券,壓根沒有注意到,算天機攀爬至內牆階梯中央,突然一掌砍暈了一名弓箭兵,奪過兵士手中弓箭,覷准楊桓後腦便射。
算天機雖然不精擅於騎射,不過一身武技早已臻至化境,一道通,道道通,使用起弓箭來毫無晦澀之感。加之距離楊桓不遠,箭頭正對準楊桓後腦風池穴。
風池穴位於人體後腦上頸,當風府於翳風之間,乃身體至關重要的穴位之一,被鐵箭射透絕無幸理。
算天機旁側士兵民眾見狀,甚至來不及驚呼出聲,算天機拈住弓弦的右手雙指已然放鬆開來。
戰事伊始,洛蘭便將孔隱拉拽到自己家中躲避,只是孔隱打定主意要出城為戰,就算充作一名小小的馬前卒也在所不惜,於是悄悄從洛蘭家中溜了出去,整束披掛,前去城牆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