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空」這三個字吧。這三個字看似平常,其實包羅萬象,感覺若不能明思一切有,你就領悟不了畢竟空。就好比道家講返樸歸真,但你要是不先研究透了萬事萬物的本源,根本就找不到那「朴」、那「真」,談何返歸?問題這萬事萬物的本源,又得從萬事萬物在現世的無窮表象中去反推出來……
所以才有人說即世難以成佛吧,你必須經歷無數次輪迴,渡過「三大阿僧祗劫」,才能真正開悟……若是確定這輩子沒戲,那我還修佛做啥呢?
當下氣哼哼地拋下書本,推開房門,邁步而出。小沙彌正在院子裡澆菜,見了魏文成便放下手裡的葫蘆瓢,合什為禮。魏文成拱拱手,以俗禮相還,然後梗著脖子就朝庵外走。小沙彌問師兄你去哪兒啊?魏文成隨口答道:「出遊散心。」
這段時間他憋在廣福庵中通讀三論,感覺整個腦袋都僵住了,人也快發霉了,再不曬曬太陽,恐怕會長綠毛……瞧著今天天氣不錯,乾脆,我去太湖邊隨便走走,活動一下筋骨,舒緩一下郁煩吧。
才到湖邊,突然想到,當日從林屋觀出來鑽溶洞求援,經過一條岔道,裡面貌似有什麼東西挺吸引自己的,這事兒有些詭奇,不如我今天試著去瞧瞧,究竟那洞裡都有些什麼吧。
抬眼朝太湖中一望,只見雲水之間,倒有不少漁船往來,踏浪而行——湖中鼉怪既已被鎮壓,漁人們再不怕撐船遇難了。魏文成招呼最近的一條漁船過來,朝船上漁夫深深一揖:「煩請渡我西山去來。」
漁夫擺擺手:「我這是漁船,並非渡船。」
魏文成笑道:「左右是船,漁船可渡,渡船可漁,何有異哉?」
漁夫上下打量他幾眼:「先生無得為士耶?」
魏文成說了,我不但是士,而且還是修道人——「見居廣福庵,從法朗師學佛。」漁夫忙問啊:「得無鎮壓鼉怪之法朗和尚麼?」魏文成說正是正是。
漁夫說你要真是法朗和尚的弟子,我就渡你一趟也無不可,就怕你是假冒的——「既稱學佛,當能講經,可說與我聽。」
魏文成心中暗笑,他雖然僅僅通讀三論,還沒有仔細琢磨,說不上入門,但要騙騙鄉野凡俗卻也不難,當即背誦《中論》中的幾副偈子:「因是法生果,是法名為緣,若是果未生,何不名非緣;果先於緣中,有無俱不可,先無為誰緣,先有何用緣……」
漁夫說行了,我根本有聽沒有懂……不過挺象那麼回事兒的,我就相信你吧——當即延請魏文成上船。在水面上二人談談說說,魏文成雖然還不能說通了佛道,終究兩世為人,社會經驗比這漁夫要豐富得多,裝模作樣一通神侃,倒使得漁夫衷心感佩,慕為高人,幾乎就要納頭便拜了。
時候不大,便即抵達西山島,魏文成告別了漁夫,舍舟登岸,行不多時,就找到了長草掩映當中,昔日鑽出來求救的那個溶洞口。他邁步就要往裡進,可是突然感覺面前湧出一股無形的壁障來,「嘭」的一聲,撞得他鼻子生疼。
定睛細瞧,果然見洞口貼著一道符籙,上面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用硃砂寫了些什麼。魏文成心想對啊,這溶洞是林屋觀的產業,輕易不肯放人進入,另一頭就在觀門口不遠,常有道童警戒——除了那回師父們被擒的被擒,半死的半死,道童們都縮回觀中不敢露面——那這邊這個出口,理論上也應該設下禁制吧。
怎麼辦呢?很明顯自己破不了這個禁制,難道這就返回觀中,去向許還璞他們求告麼?自己已經不是林屋觀的道士了,他們怎肯放自己進去啊。就此渡過太湖,折返廣福庵?那這一趟不是白跑了麼?本欲散心,結果反倒更加鬱悶……
不自禁地就想起了三論中的語句。根據這一派的理論,諸法皆空,萬事萬物都只不過是「緣起」而生,也就是眾多因素和條件糾葛相纏的產物,空並非和有相對,空是有的本來性……大概意思吧,世間本無永恆不變之物,所以也就沒有真實一說,所有事物都以空為其自性,這個世界是空,他魏文成是空,眼前這溶洞也是空,符籙禁制也是空……
其實這話說了等於沒說,但究其本意,只要破除一切迷障,自然諸難不侵,那我要是口誦那些偈子,心懷這般念想,就當不存在什麼障壁,用佛家之理,是不是能破道家之符呢?想到這裡,魏文成便即雙手合什,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