郄儉郄元節正如張祿所猜想的,是被顯宦收於門下為客,此人非他,正乃兗州刺史曹操曹孟德是也。
話說陽城雖然距離雒陽不遠,但並不屬於河南尹管轄,而是歸屬豫州的潁川郡。這地方原本遭遇兵燹不多,城池還基本完整,因為朱儁與關西軍在河南境內連番廝殺,經常就近把陽城作為自己的大本營。可是等到朱儁拋下隊伍,投向長安,陽城就難免也亂了起來。郄儉雖然不入深山、不離紅塵,大隱隱於市,可是也需要個安靜的地方修行啊,這要是今天過兵,明天過匪的,他怎麼可能踏得下心來?
正巧這個時候,他師父張巨君繼裴玄仁之後也登了仙了。張巨君倒是沒瞞著郄儉,還特意把他召入嵩山,允許弟子目送自己飛升而去——反正這徒弟離得近嘛。打從嵩山回來以後,郄儉就起了遠遊之心,張祿還沒來訪他,他先打算去找張祿。本計劃先跑景室山住一段時間,跟張祿好好切磋一番,然後麼……聽說最近劉景升治理荊襄,頗為太平,不如我去那兒找座城市隱居吧。
可他還沒出門,就有人領著兵找上門來,郄儉一瞧也不陌生,正是當年在曹營中見過一面的丁沖丁幼陽。
曹操當日就曾經好言相勸,想把張祿和郄儉留在身邊,只可惜二人自稱師門重任在肩,去意甚決,再加上曹操剛剛擊敗袁術,汝南尚未徹底平定,也沒太多心思放在這些方士身上,最終只得放行。接著就發生了自家老爹被殺的惡**件,導致曹操二伐徐州,然後張邈等叛迎呂布,把曹****得幾乎走投無路……
直到這一年的春季,曹操才終於攻拔定陶,把呂布給趕出了兗州,隨即全力鞏固自己在兗、豫二州的領地。前不久大將夏侯淵來報,說我已經拿下了整個潁川郡,就連最北面的陽城都已落入我家掌控,求問主公,我能不能繼續北進,再去河南拿幾塊空白地啊?曹操聽到陽城的名字,驟然想起:郄元節不是自稱隱居在陽城嗎?
張祿在鼎室山,那地方太遠,自己伸不過手去,陽城既已拿下,不如試著去請郄儉來相助吧。當然曹操也知道這些世外高人不是那麼好請的——況且當日張祿還當面跟自己說,真正的修道者不是方士,絕不會依附權貴——所以曹操沒提招攬之事,只是派老友丁沖前往,假意宴請。
既然是熟人,你來我這兒吃頓飯總可以吧。
郄儉正想出門散心,便即應允。可是等到了曹操的大本營鄄城,酒席之間被問起近況,郄儉實言相告,曹操趁機就說了,你既然不想再在潁川呆著,不如住到鄄城來吧。
郄儉笑道:「來時始知曹公已得全豫也,則陽城安泰,吾當返家。」
曹操說你跟哪兒隱居修煉還不一樣嗎?到鄄城來,住得近一點兒,也方便我再請您吃飯哪——「吾非欲擾子清修也,但慕德行,願朝夕請益。」我不把你當門客,你也不算依附我,咱們就當老朋友住近點兒方便交流,有何不可?
其實曹操心裡話說,我是兗州刺史,鄄城在我治下,只要你來了,那即便沒有門客之名,也有門客之實啊,你還能夠輕易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嗎?
曹操殷殷勸誘,郄儉不慣於拒人於千里之外,最後只得勉強應允——再說曹操這人也不討厭,比袁術強多了,他曾經卜算出袁術有天子命,但是不打算理會,同時還卜算出曹操的兒子也有天子命,倒也好奇,想瞧瞧究竟是你哪個兒子的造化,他現在出生了沒有哪?
但是郄儉也提出了幾個條件。其一,我來去自由,什麼時候想走都能走;二,你可以隨時來找我喝酒、聊天,甚至請我占卜,但我要是不樂意,你不得勉強,而且我也不為自己占卜的結果負責。當然最重要還是第三條——
郄儉說了:「吾之根底,曹公知也,終為刑餘殘生,不宜暴露人前……」就理論上而言,我該是個死人,還是朝廷的罪人,此前隱居在陽城,平素只跟些鄉下人來往,那麼光改個姓氏的寫法,掩耳盜鈴,還勉強說得過去。如今我要住到你的鄄城來,可能經常跟你屬下官僚碰面,舊身份很容易被揭穿,倘若不改姓名,到時候跟你面上也不好看啊。
曹操滿口應允,於是郄元節就改名為郝孟節,自稱來自上黨,從此寄寓在了鄄城之中。
若說曹操這人不迷信,那是相對同時代的士人而言——社會環境擺在那裡,他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