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勁松在凌晨天將亮未亮的時候突然從睡夢中痛醒,醒來之後感到上腹部一陣陣的絞痛,後來就開始上吐下瀉。
他手下的人趕緊去把薛廷芝請來,薛廷芝以為他是外感風邪著涼了,簡單給他開了個方子,讓人煎藥給他服下之後正準備離開,結果他自己的肚子也開始痛起來了。
薛廷芝因為黃泥螺吃得比較少,發病晚了一些,反應也沒梁勁松那麼劇烈,但他畢竟年事已高,很快也被折騰得心慌氣短,渾身冒著虛汗,而此時梁勁松已經開始出現膿血便了。
薛廷芝這才感到不對勁,這明顯是痧疫的症狀,他趕緊打發人去恆壽大藥房拿了他自家制的痧疫回春散。
服了藥之後他自己感覺稍微好過了點,但梁勁松卻沒有任何好轉,仍然腹瀉不止,而且開始發起燒來。
熬到下午薛廷芝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開始加重,而梁勁松已經拉得虛脫,渾身發燙,不省人事了。
薛廷芝一直自詡醫術在松亭數一數二,並不認為別人會比他高明,但此時事關自家性命,心存僥倖之下趕緊讓人去找其他的郎中。
可惜大家的看法和他一樣,都認為他們兩個是外感時邪疫毒,內傷飲食不潔,感染了痧症,所以大家開的方子和提供的藥都大同小異。
最後連洋大夫都請來了,他們推薦了一種號稱能治療痧疫的「痧藥水」,可惜仍然不見效。
薛廷芝這次突然想起高睿,趕緊讓人去請他。
結果派出去的人回來說高睿一上午就被人請走出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薛廷芝趕緊讓馬寬派人去找,他並不能肯定高睿就一定有辦法治好他們,不過事到臨頭高睿已經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此時的青幫還不是幾十年後,弟子數以萬計,遍布松亭,想找個人輕而易舉。如今青幫在松亭的勢力還只限於公共租界最繁華的中區和十六鋪碼頭一帶,核心弟子加上外圍成員也就勉強過千。
馬寬為了救師父的性命,把能抽調的人手都抽調了出來,在松亭的大街小巷尋找高睿。
青幫的動靜這麼大,自然驚動了各處的地頭蛇。盤踞在公共租界北區和西區貧瘠地帶的蘇北幫實力偏弱,看到青幫的人在自己的地頭橫衝直撞,雖然不滿也只能隱忍。
但是占據了老城廂和南市的紅幫可不是好惹的,本來就和青幫有積怨,如今實力又占優,自然不會給青幫面子,堅決不許青幫的人在他們的地頭亂竄。
之後又打聽到梁勁松突發急症快要死了,要找一個郎中救命,紅幫的人越發不配合了,直接把青幫的人趕了回去。
薛廷芝又急又氣,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跟紅幫起衝突的時候,只能讓馬寬的人低調點,同時用金錢開路,希望對方給個方便。
結果找到天黑仍然不見高睿的蹤影,留在診所的人也一直沒等到高睿回來。薛廷芝要不是清楚自己的身體的確是得了痧症而不是中毒,他都要懷疑是高睿在搗鬼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拿了馬寬好處的蘇北幫才通知他說在楊樹浦發現了高睿。
馬寬趕緊派人去把正在給人看病的高睿拉回了梁宅,此時離梁勁松開始發病已經過去一天半了。
高睿風塵僕僕地趕到梁宅一看,梁勁松和薛廷芝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牙關緊咬,閉著雙眼,就像已經死去了一樣。
梁勁松身如火炭,怎麼喚都喚不醒,只有薛廷芝被高睿叫了幾聲之後勉強睜開眼睛,看到高睿出現,眼睛亮了幾分,掙扎著用暗啞無力的聲音說道:「高先生,救命!」
「薛老,之前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才一天的功夫就成這樣了?」高睿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滿是沉痛。
薛廷芝苦澀地道:「老夫估計就是那個黃泥螺害的,幸虧你沒吃!」
之後,他又滿懷希冀地問高睿道:「高先生,你有辦法治嗎?」
「我剛才已經給你們探脈了,薛老您的病症較輕,晚輩可能有辦法,只是松爺……」
薛廷芝聽到高睿說自己還有救不由得喜出望外,之後看到他欲言又止,心生不妙,問道:「松爺怎麼了?」
高睿搖搖頭,語氣沉重地道:「松爺已現真髒脈象,恐怕熬不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