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八,大年十四,元宵前一天。
三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摸進了距離小喜村足有八公里之遠的小榆村里,像極了偷雞摸狗的還鄉隊。
「喂,李姐,話說咱們需要這麼一副做賊的樣子麼?被老鄉們看見了,會不會被當成小偷抓起來?」
李強掃了掃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村子,有些不安地問道。
「放屁!我們是過來考察情況的,不是過來蹭吃蹭喝的,不偷偷摸摸進來,直接去找學生家長了解情況,難不成你還想像在之前石塘村和三壘石村那樣,被村支書拉著全村人過來給你敬酒!?」
李莉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小聲說道。
一想到昨天和前天的遭遇,李強頓時畏懼地縮了縮腦袋。
一村子的人是沒有的,但半村子的人卻大差不差,一想到幾百號人熱情地把你圍在小院裡,殺雞宰鴨,非要跟你幹上一碗的架勢,李強就一陣頭皮發麻。
自己等人只不過是了解了解情況,然後替村子報一下幾個不大的工程,挖挖小水渠、建一個比籃球場也大不了多少的水泥壩場而已,最多再帶上一些不起眼的零碎小項目而已,公司最後批不批還不一定呢……至於這麼熱情麼?
不過想到各村那很有些不堪入目的破舊土房,以及村支書院落里那張連漆都快要掉光的迎客桌,李強升起了一絲明悟……可能那些在自己眼裡算不得多大的基建工程,對於這些跟「富裕」兩個字沾不上半毛錢關係的村子來說,已經是值得全村人彈冠相慶的福音了。
哎……
果然卓助理在會上講的對,這個世界充滿參差,或許對於城裡面的孩子來說,最好的禮物可能是一架飛機,但對於生長在農村地區的孩子來說,他夢寐以求的,無非是一雙沒有破洞的白球鞋而已(余大作家:喂喂喂,我現在還沒說這話好吧)。
察覺到這一點,一種沉甸甸的使命感壓在他的肩上,沉重的幾乎快讓他窒息。
而胡永波則是好奇於另外一件事:「李老師,不是說希望小學的生源輻射距離最多只有五公里麼,怎麼……這裡還有你的學生?」
不要拿後世的情況來衡量現在,此時的農村地區不但道路崎嶇坎濘,而且也沒有什麼像樣的交通工具,一個孩子,走上五公里的距離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如果學校是七點半開始上早讀的話,那他起碼要四點半爬起來準備早餐,然後在看不見星點燈火的漆黑夜空中步行將近兩個小時才能抵達學校;往返就是至少三個半個小時,這已經是小孩子人體通勤的極限了,甚至一些大人也未必能堅持下來(別拿正常人一個小時走五公里的速度去硬套,也別以為在漆黑的環境裡走夜路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連五公里都是如此,更別提小榆村這邊距離小喜村希望小學足有八公里了,如果這邊的孩子上學的話,起碼也要三點半就爬起來,然後走上差不多將近三個小時的夜路……每天往返至少5個小時,這已經超出了正常人所能接受的範疇。
聽到胡永波問起這個,李莉苦笑一聲:「小喜村以北的這些村子,地理位置都比較……比較偏僻。」
「像這些窮的可以一眼望到底的村子,對於大部分普通人家來說,唯一有可能改變命運的途徑便是讀書……老胡你可能不清楚,在一些地方,能夠順暢地閱讀理解一份文件,能會萬以內的加減乘除法,就已經可以在村子裡當會計了。」
「百姓們往往不會看的很遠,我們也沒這個資格要求他們看的更遠,村會計……一個月48塊6毛錢的津貼(村會計拿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工資),已經是許多普通老百姓夢寐以求的出息工作了,為了這麼一個奔頭,每天走上五個小時的路又算得了什麼?」
說到這,李莉的聲音有些低沉起來:「況且,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有些時候,家長讓孩子們大老遠的過來上學,也未必是為了日後的奔頭。」
胡永波和李強一愣,沒等他們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便聽到李莉輕輕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