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別擔心,糧庫穩著呢,再說咋整改一個單位他還能缺記賬的麼。」坐在炕頭上的老大楊會計對他爹的話有些吃味,忍不住反駁了一下,其實也是想安慰一下老爺子。
他家老爺子當年為了把他安排進糧庫做會計,那也是煞費苦心,家裡少了兩頭羊不說,還拿出了一筆不小的票子。
不然他一個專科畢業而且還不對口的人,去給糧庫當會計,這誰能放心呀。
其實楊光自己也愁,如果真的被辭退了,以他現在的學歷能幹點啥呢,種地?他根本沒老二那樣的體格子,從小就體弱多病,還戴著厚厚的眼鏡片子。
他能感覺到於大為在關注自己,但他有自知之明,雖然鎮子上的人都說自己賬記得好,但那是因為糧庫記賬的事情不難,再加上多年來的經驗他不怕。
真要是換了一個新環境,面對各種全新的記賬規矩,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
所以他在想,如果自己真被辭退了,倒不如跟著自家老爺子養羊算了,一年多少也不會讓全家餓死。
「話是這麼說,但現在連國營企業都倒閉了,如今這世道誰又能說的准呢。」楊老漢活了不少個年頭,可對於這種時代的變遷也看不太懂。
早些年時候他們都能上學,可後來就沒有上學這一說了,之後又過了好多年,又可以考大學了。
很多年前華夏也都是自給自足,一直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甚至久到他把自己的爹都送走了,本以為大家吃大鍋飯就這麼過也挺好。
那時候,家家戶戶都不用鎖門,院子跟院子之間都是大敞四開著的,之後風氣又變了,有小商小戶開始做生意了。
小賣店也能撬動供銷社了,唉,這世道他只琢磨出來一件事兒,永遠沒有永恆不變的東西。
所以老大有了鐵飯碗以後他高興,老大要是有一天沒了鐵飯碗,他也不會太意外。
「我覺得老哥說的也有道理,時代在改變,楊會計在糧庫記賬應該能看出來,現在糧庫的收益到底如何。」於大為接過楊老漢的話頭,繼續勸說:「有些時候還是要早作打算才好。」
「這」楊光本來已經壓下去的焦躁,在這一刻又被於大為還有自家老爹勾起來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兒,他在糧庫天天記賬,再加上各種小道消息,他怎麼可能看不出未來是個啥樣子。
「楊會計,我跟你爸做鄰居也有幾年了,有些事情呢,我就跟你們爺幾個藏著掖著了。」於大為面色認真的看著三人,「鎮上的領導已經跟我們通過氣兒,想要提前把糧庫的基層人員安排一下。」
「但你們糧庫的一把手現在卻沒有放手的意思,這事兒我們也準備告訴領導們一聲,之後就是在你們糧庫門口正式招工,為期三天。」
「三天一過,就再沒有機會了。你的會計業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所以我提前跟你知會一聲,想來我這兒就趁早,不然等到糧庫真倒閉了,一切就悔之晚矣。」
於大為說出來的話語很平淡,甚至連聲音都很輕,除了這房間裡的人之外,隔壁根本聽不到於大為在說些什麼。
但就是這樣溫聲細語的話,仿若重錘一樣捶打著楊會計的內心,甚至連旁邊的楊老漢都緊皺著眉頭,菸袋鍋子不停的冒著煙圈。
楊老漢看著自家老大半天沒啥表示,想開口說點啥吧,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明白了,於老闆,這事兒我會好好考慮的。」楊會計點了點頭,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
「行,我過來其實就為了這個事兒,都是鄰居,想著對你們有用的消息就過來給你們提個醒。」於大為放下茶缸子起身,最後看了一眼楊會計,「如果你來的話,我一個月給你開兩千的工資加年底分紅,這個事情你們自己知道就行了,別對外說。」
於大為最後留下了一個伏筆,財帛動人心,有些事情終歸得用利益來相互綁定,他之所以現在說,也是讓楊會計明白,糧庫能給的收入,他能翻幾番給他。
說完了這些之後,於大為便告辭離開了。
第二天,於大為趁著段大哥跟領導那邊訴苦的間隙,他去了一趟油城的301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