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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採訪

    《紫華生活報》有幾十位記者,每個版面都彌足珍貴,編輯每天都像切割豆腐一樣謹慎小心地分割著每一寸版面,版面就是陣地就是生命線,是每位記者的必爭之地。燃武閣 www.renwuge.com

    漆黑的夜色籠罩著大地,鄙陋的民房裡格外安靜,桌上,鬧鐘的秒鐘一圈又一圈轉動著,旁邊的小檯燈努力地彎伸著脖子,把張琰的影子投在桌旁和地上。

    厚厚的一沓稿紙上傳來沙沙聲,幾天來的採訪內容如涓涓細流從張琰的筆端緩緩流淌。

    天氣實在太冷了,房間裡沒有爐子也沒有暖氣,只有一個二手小太陽吱啦吱啦搖著頭。

    突然,一串清脆的鈴聲響起,張琰的思路猛地被打斷。他伸手摁下鬧鐘,這時已是晚上10點一刻了。張琰從桌子前起身,活動活動肩膀,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把稿子收了起來。他用手背摸著發燙的額頭,地吸了口氣,從防雨布做成的簡易衣櫃裡取了件厚棉襖穿上。

    張琰收拾好東西,關掉檯燈,剛一拉開門,一股寒氣頓時襲來,張琰不由得連咳兩聲,趕緊將衣服裹緊蹬蹬蹬朝樓下走去。

    張琰趕到5路公交始發站時這裡冷冷清清,微弱的路燈下只有兩位女士和一個小伙子在等車,沒有了白天喧囂的人群,晚上的風似乎更加猖獗,肆無忌憚地肆虐著,吹到人臉上像薄薄的刀片划過,張琰在這裡等了不久,覺得自己都要變成冰棍了。

    吹著寒風的夜晚時間過得很慢,他終於等到了晚上11點,這個時間正是5路公交車末班發車的時間。可是,張琰和幾位乘客沒有見到公交車,反射著路燈燈光的柏油馬路上少有車輛行駛,空空如也,連公交車的影子都看不見,城市的建築凝固成了一幅冷峻的畫卷,淒涼而冰冷。

    一位女乘客被凍得又是跺腳又是把雙手攏在嘴邊哈氣。寒風從空蕩蕩的街道吹過,枯枝敗葉飄零,蒼茫而落索。

    這是下雪前的徵兆,風裡帶著重重的濕氣。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了,幾位乘客實在等不到公交車,要麼索性離開車站,要麼罵不咧咧地擋了輛出租車走了。張琰的腦袋一直暈暈乎乎,渾身一陣冷,一陣熱。十分種過去了,車沒來;二十分鐘過去了,車沒來;三十分鐘過去了,車依舊沒來……

    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張琰跟凍僵了的雕塑一樣佇立寒風裡,微弱的路燈將他的身影扯得很長很長……


    張琰想必須得再等十分鐘,他要確定5路公交車究竟是發車晚點還是徹底沒發車?沙岩主任說過,記者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必須真實,他非常認同沙岩說的「真實是新聞的生命』這句話;非常認同沙岩說的「採訪要全面,不能盲人摸象」這句話;非常認同沙岩說的「要兼聽則明不要偏聽偏信」;非常認同沙岩說的「我們要做嚴謹求實的望者」這句話……

    從躲在浩達棉紡織廠的棉花堆里自學新聞專業到在報社工作,在張琰的生命里沙岩是他新聞道路上的第一位領導,也是第一位老師,他的每一句話張琰都銘記於心。他能感受到沙岩對新聞的熱愛,在他的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對新聞的執著。

    沙岩常常會讓張琰莫名地想起在洛明工業學校上學時,自己的前任希望文學社社長魏一濤。他不苟言笑,渾身散發著詩意和淡淡的才氣,他冷靜而成熟,是工科學校里典型的文化人,也是名噪全校的校園詩人。雖然沙岩跟魏一濤沒有任何關聯,但好幾次,張琰一看到他都會想起他。

    沙岩對新聞採訪和新聞稿件的要求非常嚴格,每篇稿件中的採訪對象和信息源必須實實在在,絕對不允許出現「大家一致認為」「有人說」「心裡想」等字眼,他一看到稿子裡的這些措辭就會拍案而起,以質疑的口吻問:「『大家』是誰?『大家』姓什麼?」「『有人』是誰?這個『有人』怎麼天天都在說?」「你又不是某某某肚子裡的蛔蟲,你怎麼知道人家心裡想什麼?」

    接著他定然會說:「不嚴謹,太不嚴謹了,對文字毫無敬畏之情……這是對記者的侮辱,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對那些有硬傷甚至沒有實地採訪的稿件,他會立馬槍斃,槍斃這類稿件時他從不拖泥帶水,跟戰場上殺敵一樣堅決果斷,他對這類稿件他向來嫉惡如仇,他還會把記者叫到跟前憤怒地說:「假新聞是怎麼炮製出來的?採訪不深入不細緻,蜻蜓點水,人浮於事。這樣的稿子誰敢發?新聞是什麼?新聞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颼颼的寒風斜著吹到臉上,張琰依舊站在原地等待著5路公交車。他腦子裡回想著沙岩的對大家的教誨,沙岩不是《生活百科全書》卻是一本《新聞學》專業書,一字,一句,一個標題,一個字號,他那裡都有標準答案。

    天有不測風雲。過了一會兒,蒼茫的穹空飄起了雨絲,冷冷清清,偶爾有汽車疾馳而過。整座城市靜止了,一棟棟建築,一棵棵大樹,一條條街道,一間間上了鎖的門面房……一切像是被凍結了。

    時間已經到了晚上11點45分,張琰確信5路公交車今夜是不會來了,很明顯,這輛公交車不是晚點而是未發末班車。

    在原地站了這麼久,張琰的感冒也越發加重了。他拿出本子把體驗的情況簡單地記錄後轉身離開。這時,雨絲里夾雜著雪粒斜著飄落下來,他恍然意識到現在所有的公交車都已經收車了,他只好沿著人行道朝租住的民房走去。

    冬天的雨下著下著就變成了雪,沒走出多遠,地面就結上了薄薄的冰,落滿了雪粒,像誰從天上撒下了一層鹽。

    夜已經深了,街頭的出租車大都亮起了空座的指標燈,司機不時衝著張琰摁響喇叭,紫華出租車的起步價是5塊錢,而從這個地方把他拉到住處至少得12塊錢,張琰摸了摸口袋,囊中羞澀。這個月的工資到現在還沒有發,過兩天,他還得給房東王叔交房租,他幾次咬咬牙,終究沒有打出租車。

    孤獨的身影在無精打采的路燈下向前移動著,路燈的一束束燈光將雪花照得格外的白,雪花在城市的光景里飛舞著。感冒讓張琰非常難受,腳步竟是那樣的沉重。

    從畢業後來到這裡,他始終覺得城市是城市,他是他。除了拿到自學考試成績單時,這座城市溫柔地撫摸過他的身軀以外,平時都向他板著一副嚴肅冷峻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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