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鶴斂眉沉思著走回客廳。
壁爐里柴火燃至盡頭,星星苗兒尖閃爍擺動,將熄未熄。
他躬身再往內餵了兩根半圓干木,將手機隨意置在桌面,復而蹙眉坐下,有些出神的盯著燒得正旺的柴木發怔。
冷不丁就聽寫著大字的老爺子開口,聲音里透著漫不經心的打聽,「哪家姑娘大年三十都還記掛著你?」
「公司職工。」
「哦?」老爺子穿著中式棉衣,上頭繡著簡單復古的祥雲圖案。他提筆蘸了點墨,動作在半空微微一頓,渾濁的雙眼透著點精明,「秘書部的?」
靳鶴何嘗聽不出深意,他側頭,明明白白道,「只是建築設計部的一個員工,她這通電話亦不過簡單的拜年而已。」
一錘定音。
將老爺子的旖旎遐想一舉覆滅。
寫下「凌」字的最後一撇,老爺子哼聲抬眼道,「誰的電話你都不接,就接了這通,還敢糊弄我?」
靳鶴滯了下,回,「手機擱在樓上,一早設置好了靜音,取下來時她的電話正好進來,順手便接了。」
這理由實在讓人辯解不了,老爺子只好嘰嘰咕咕埋怨了幾句,讓人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靳鶴失笑,忽而想起來的挑眉道,「儲藏室是不是有很多前兩年陸續送來的煙花炮仗?」
「是吧!怎麼?」
「擱著一轉眼沒準又忘個乾淨,倒不如拿出來給珊姨的孫子孫女兒們圖個新鮮。」靳鶴起身道。
郊區別墅附近有農牧場,珊姨夫婦作為管事人,在此守了半輩子,年關時,子女兒孫們便回來這邊守歲,就住在別墅山林後的公寓樓里。
老爺子點頭,「你先打個電話,讓孩子們都過來拿,庭院這邊空地寬闊,就在這兒耍。」
靳鶴應聲,撥了通電話後,挽袖將儲藏室里的大件大件煙花全抱出來放在庭院檐下。
不多時,珊姨便領著七八個孩子們一起過來,手裡還拎著保溫桶。
「珊姨費心。」靳鶴上前接過保溫桶,想必是一些寓意美滿的夜宵,年年都是這般客氣。
讓孩子們進屋從老爺子那兒領紅包,靳鶴與珊姨並肩慢慢走進去,免不得又要被追問幾句何時成家之類。
珊姨笑著看了眼被孩子們圍在中間的老人,偏頭道,「你爺爺現在就盼著抱孫子呢,你爸媽……」說著短暫頓了頓,輕嘆,「他如今也就只能指望你了。」
靳鶴禮貌的頷首,抬眸見老爺子在孩子堆里笑得雙眼都眯成一條縫兒,手裡一沓紅包慢慢分發出去,還慈愛的摸了摸孩子們頭頂。
其中最大的孩子也就十二歲左右,最小的身高還不及他大腿,領完紅包吃了些零嘴兒,就坐不住的全瞄著廊上煙花。靳鶴讓他們自己出去玩,還是老爺子嗔責道,「一群不知事的孩子,沒個大人在旁怎麼安全,你跟著去看會兒,我與你珊姨圍著壁爐聊會兒天。」
靳鶴應聲,從桌面捎上手機,鶴立雞群般的的和孩子們同去庭院空地。
他身姿挺立,回孩子們話時亦不曾刻意柔軟幾分,完全融不進去的樣子……
老爺子收回視線,直搖頭。
珊姨好笑,「等他成家有了孩子自然就會疼了,算算今年都足了二十八,有譜兒了麼?」
「不知道有還是沒,但過兩天跟許家有約,到時候看看吧!」
想必就是相親的意思了。
珊姨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壁爐里的火焰越燒越旺,輕微發出「撲哧」的聲響,而屋外雪花不知何時又輕輕開始飄灑起來。
靳鶴跟著孩子們行到庭院中央。
他放下手裡的煙花,在孩子們鬧騰的歡呼聲將堆積在中間雪地上的所有煙花點燃。
伴著刺耳的爆裂聲,一股難聞的氣體頓時瀰漫在冷冽的空氣里。
輕蹙眉頭,帶著孩子們往後退開一些,靳鶴見年紀小的已經收不住的在雪地蹦蹦跳跳起來,不免有些好笑。
他昂頭,忽的似想起來般的取出手機。
調出相機,對準半空「咔嚓」一聲,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