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坡館舍區域,一路乘坐軌車來此,魏國正使大鴻臚劉曄照例先是熱湯沐浴洗去風塵,以及可能夾帶來的水土疫疾。
同樣沐浴、更衣的還有使者團隊其他人,其中副使是魏昌侯、射聲校尉、散騎常侍甄暢;隨行司馬典持護衛工作的是甄暢的堂兄安城鄉侯、虎賁中郎將甄像。
這兩位都是現在大魏的文昭甄皇后的親侄兒,其中稍有特殊的是甄像父親早亡,這是個自幼失孤的人。
自幼孤寡在亂世中不算多麼特殊的際遇,但對經歷者影響很大,比如甄像就是一個謹慎、木訥,寡言的人;而甄暢就不同,在國內、朝野喜好發表時議,表達自己的觀點,追求存在感。
簡單沐浴換一套新衣服後,甄像、甄暢碰頭一起交流看法。
甄像寡言又不是正副使者,很有耐心聽甄暢的意見。
這一路走來,兩個在曹叡手裡突然重用、提拔的貴戚將領、近臣心情自然很是複雜。
不得不承認軌車的先進性,是補充河運水網運輸的重要手段。
可現在的河北……到底學不學軌車制度?
就怕學的越好就死的越快。
別的不說,就井陘古道運力來說十分需要軌車,這能加速河北、山西的資源運輸效率,降低成本。
而修築軌車最難的反而不是木軌,是地面的水平計算,以及地基的鋪設。
地基穩固,木軌更替簡便……這也意味著大魏若耗費國力修築一條軌道運輸線,在戰事緊迫時想要進行破壞的話,是很難全部破壞。
即便摧毀一些節點,修復工作並不難。
如鯁在喉,令甄暢很是難受,明明是一項利國利民的好措施,可就是軍事失利,讓國民、公卿缺乏信心。
此刻討論、推演軌車帶來的變化、好處,首先想到的就是各種可能存在的壞處。
又如同驚弓之鳥,甄暢不願過多感嘆軌車的神奇……到底要不要效仿、引進軌車修築計劃,是大魏朝堂諸公的事情,暫時跟他們沒有關係。
轉而講述其他:「陳長文屢屢有言,說是關中精銳蟄伏不動,以郡兵虛作聲勢,意在使大魏國、民兩疲。如今看來陳長文不知內情,或是言過其實。可惜如今察覺已晚,無意於國家。」
冬季時陳群就有相關的意見,希望可以把他所部的河北兵調回河北,充實河北的機動力量,以威懾、牽制司馬懿,不使司馬懿犯錯。
現在來看,司馬懿犯錯了沒有?
當然沒有,前線需要騎兵,幽雲六鎮與遼東公孫氏聯合出兵,湊了萬騎前往鄴都聽候差遣。
隨後公孫恭離開遼東,其侄兒公孫淵聚眾叛亂……旋即被國家支柱、封疆大吏的征夷大將軍司馬懿討平……怎麼看,這都是很正常的邊陲事務。
可仔細研究司馬懿的出兵時間,以及公孫淵的叛亂舉動,這兩個傢伙相隔兩千里,幾乎是同時行動的。
要麼是司馬懿早早確定公孫淵會叛亂,所以整備軍隊,提前出擊,隨即克敵制勝。
再要麼就是司馬懿存心不良,對遼東早就有了覬覦之心,想要剷除這股名義上大魏的邊地、實際上是他的側榻頑敵。
公孫氏算不上強敵,只能是一股頑強的敵人,主要特點就是難纏。
現在好了,被司馬懿徹底剷除,使廣袤的河北地區就存在了鄴都朝廷、司馬懿兩個勢力。
失去了公孫氏,大魏不需要再用司馬懿牽制、要挾公孫氏……無外乎鳥盡弓藏,以及整合力量消除不可控因素。
如果冬季的時候聽從陳群的意見,將鄴都的機動兵力調回來,或許遼東公孫淵篡權叛亂會有另一種結果。
可即便公孫淵成功割據遼東,也不會影響鄴都朝廷與司馬懿之間的信任;現在司馬懿以『未卜先知』的迅疾行動撲滅了公孫淵的實際叛亂行動……這卻讓朝廷與司馬懿之間的信任蕩然無存。
哪怕司馬懿身邊沒有一個兒子,是孤身統軍,可已經很難獲取鄴都方面的信任。
畢竟司馬懿能未卜先知撲滅公孫淵的叛亂,那麼也能未卜先知的撲滅其他人的叛亂……就像武皇帝、先帝更替之際誅殺漢室舊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