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一個並不喜新厭舊的人,謝蘭雍站在冥想台上,突然感覺問禪峰上的一切讓人倦怠。他低頭看掌心的石雕薔薇,細膩流暢的紋路,脈絡清晰纖毫畢現,花瓣優雅舒展,邊緣纖薄光滑,看得出雕刻師十分用心。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眉眼間依稀溫暖,復又怔然。
月無眠側身湊了湊,看見他手中的石雕花,淺栗色眸子浮起玩味之色,明知故問道:「送去了?」
謝蘭雍淡淡看他一眼,繼續沉默。
銀白色曳地長發流泄在深紅色袍裳之上被風吹起,恍若流光,只余呼吸聲的空氣里,淌著寂寞安靜的音符,他修長蒼白的左手輕抬,一架造型古樸優美的深栗色素琴憑空出現在他掌下。
他並不想彈琴,只是想起了那個連機緣都不會把握的丫頭,心下無奈,試著去理解她當時在想什麼。
月無眠拿出酒樽桌案蒲團,自顧自飲起酒來,純白色袍裳上金綠色暗紋在天際將將泛起的日光下散發出細碎光芒,他從不介意謝蘭雍的寡言少語,平靜道:「太和宗、赤霞宗、婆娑教、御獸門、天一樓、、、、、、由其掌門帶領,現下已快到了!」
「嗯,」謝蘭雍無可無不可的應道。
對於除魔衛道這麼大的一件事被輕描淡寫掠過,月無眠輕笑一聲,頗覺無奈。他的神情也未見多少重視,心思很快也放到了別的事情上面,好奇道:「你在想什麼?」
謝蘭雍突然席地而坐,定定的望著他,清眸一眨不眨。直看得月無眠表情微滯,奇道:「怎麼?」
謝蘭雍收回目光,隨意的撥拉琴弦,靜默一會兒才說道:「我把元神收回來了。」他應該知道他在說什麼。
月無眠為他斟酒的手一抖,無言抬頭,看了他好一會兒,將酒盞放在桌案上,神色鄭重道:「你在害怕?」
害怕?
謝蘭雍一怔,臉上浮起荒謬好笑,但很快轉變為默然,然後他伸手扶額,手肘撐在桌案上,銀白色長髮覆蓋住他半邊身子。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氣息頹然。
月無眠平靜地望著他,心中卻有些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在不適合修煉的年紀開始修煉,心魔讓他們的每一次進階都是那麼的艱難,他們沒有師長在前面引導指點,過於出色的容貌讓他們本就艱難的處境雪上加霜,這樣的境地下,他們還有必須守護的責任。
一路走來,從東躲西藏仿若陰溝里的老鼠一般攀爬到凌雲眾生閒看風雲的現在,沒有人知道他們付出了多少,經歷了多少,失去了多少。
月無眠慨然一嘆,想起往昔遇上的各色美人,無論是妖嬈的嫵媚的、高貴的清麗的,抑或是爽朗的霸氣的、婉約的出塵的,形形色色男女都有,那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目下無塵的謝禪熙會有今天!
他仔細回想了下那丫頭的模樣,再看看兀自發呆沮喪的好友,自失一笑,有點想像不能。靜默了一會兒,他又對自己的判斷懷疑起來,笑問:「你在糾結什麼?」
這次謝蘭雍並未沉默太久,他長指在琴弦上一划,連珠般清亮刺耳飽含煩躁的琴音仿佛是他的心聲:「她比我想像中更喜歡凡世。」指下一個不注意,商弦「嘣!」的一聲斷了。
月無眠試著去分析:「她們是你的弟子,招她們回來天經地義!」
是嗎?謝蘭雍有點不確定,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見他並不是很贊同,月無眠想了想,繼續道:「除非你不把她當你徒兒,那麼你需要考慮的就複雜得多了。」他攤了攤手,覺得自己也有點搞不明白好友在想什麼。
「我自然把她當徒兒,」謝蘭雍想也沒想道,這一點他從不懷疑:「可是,她跟別人不一樣。」這一點他也很確定。
「哪兒不一樣?」月無眠挑眉看他,眼神犀利,直懾人心。
謝蘭雍想了下,慢慢地組織語言,神情嚴肅認真得仿佛在王座上頒布重大國策:「我想要她心甘情願的呆在我的視野里,直到永遠。」
「心甘情願?永遠?」月無眠忍不住拔高了聲音,看他好比看一朵稀世奇葩,簡直想要讚嘆造物主的神奇。
謝蘭雍斬釘截鐵的點了點頭。
月無眠忍不住道:「我當年對明熙都沒敢這麼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