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楚閣上,風行烈遙望南方,白茫茫的霧氣遮蔽住視線。
韓刀跪在他的腳邊稟告道:「師尊,信已經交到馬寒手上,有南疆馬家的協助,言溪飄就是九條命也不可能活著回來藏雲山。」
風行烈道:「刀兒,替為師分憂是好事,但你在弱水觀的行事太過草率。再著急,也不能拔你自己的刀。若真的親手誅滅燒雲峰,必然讓齊雲、化雲里搖擺不定的人唇亡齒寒,到時就完全不能挽回了。」
韓刀深知風行烈的雷霆手段,聽到這番話時已滿頭汗水涔涔,生怕哪個措不及防的時刻,風行烈反手一掌便讓自己一命嗚呼。
風行烈不急著動手而是陷入了長時間的安靜和沉默,望楚閣的冷清讓韓刀從頭涼到了腳底。等死的感覺讓問元巔峰的大修行者差點癲狂。
風行烈的手放在韓刀的頭上,忽而長嘆了一口氣:「雷觀如鯁在喉的苦楚,整個飛雲峰只有你最懂得。但你須得記住,殺人儘量不要用自己的刀。
當年馬氏能在南疆諸王屠戮殆盡的局面下留一絲生機,就是承了我風觀的人情,我們開口讓他還就是了,何必親自費那個勁。」
韓刀把頭埋在地上根本不敢起身:「徒兒知錯了。」
「起來吧。」
「是。」
「馬寒到底是哪路的高人,為何從不見江湖上人傳說。」
風行烈負過雙手,眼睛似乎穿透了層層雲霧的阻隔直勾勾看往當年烽火連天的南疆大亂:「馬寒是風觀師祖的故友,這隻老烏龜若按輩分連我也得叫他一聲師叔祖。認得他的人除了他幾個不成器的兒孫,早就各自零落。他身負奇遇,可惜不肯安心於山間修行,幾次出山破了他的修行氣運,才遲遲不能問道。」
韓刀大驚失色:「一個甲子成祖,兩個甲子成精,三個甲子成妖,這馬寒能與太師祖為友,豈不是成妖的年紀,那,殺一個言溪飄未免大材小用?」
風行烈說:「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這些成谷爛芝的人情他認,他的兒孫們可不認,在他壽元耗盡之前讓他一口氣全還了也好。」
遠處的雲朵間,一枝碧玉竹杖穿梭而過,風行烈呆滯了片刻後緩緩開口:「刀兒,你知道我為何把風珠傳給你嗎?」
韓刀撲通一聲又跪下:「徒兒駑鈍,師尊厚愛。」
風行烈說:「我沒有厚愛你,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用一滴血一滴汗換來,自小到大我從未偏愛過你。
竹兒天賦境界遠高於你,但他是老君仙人的寵兒,人間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太容易,所以他只在乎虛無縹緲的天道。你不同,你也許一輩子不能從他的陰影中逃出,但你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驅使內心的貪婪,也更懂珍惜。
現在的天下不同以往了,藏雲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萬法之鄉,而是被荒河所籠罩的可憐蟲。天道與仙宗漸行漸遠,我們要學的是活命之道、爭霸之道,這些東西,竹兒永遠都不可能學會。而見到你的的一剎那,我就清楚,你是仙宗的未來。」
風行烈少有流露情感的時刻,推心置腹更是天方夜譚。韓刀雙膝顫慄著匍匐在地面上,泣不成聲。望楚閣冰涼的地板上流淌著滾燙的淚,忽然有了一絲溫度。
風行烈看著遠方:「從前對你尖刻,是不想你丟了野心和仇恨。師父總有一天也會老的,我怕等不及告訴你這些話了,刀兒,快點成長起來吧。」
「刀兒知錯了,刀兒不敢忘。」
白狐裘蓬軟,望楚閣陰寒,世人似乎都忘了風行烈的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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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油燈下,臨摹的圖紙上標註了密密麻麻的註記,言溪飄揉揉乾澀的眼睛一籌莫展。侯府中不知藏了多少秘密,大半的地方連公孫長德的妾侍--淺淺都從未涉足。言溪飄根本沒有足夠的線索篩選陣眼所在的位置,遑論破開「山水為盤,人為子」的高明陣法。
一句無意間的嘟囔卻將言溪飄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他的眼睛陡然明亮。
第二天,言溪飄把葉白拽來了公孫侯府,照著屁股就是一腳飛踹,葉白翻著白眼罵:「有話好好動手,至於動腳這麼粗魯嗎?」
公孫兄弟倒後,虛胖的樹蔭里已養不下幾隻猢猻。葉白暢行無阻走進了中門,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