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天地奧秘
任班主肩上搭著大布包袱,擁著三個孩子踱出土圍子,張東幫師傅牽著小猴子,另兩個孩子手中提著長矛大刀之類簡單道具,人群中一些膽子大的孩子跟在仨小夥伴屁股後面,依依不捨.從這些「跟屁蟲」的眼神中可看出,他們是相當羨慕這些有一技之長的小哥們,同大人一起拜碼頭,走南闖北;走運的話可以吃香喝辣,衣食無愁.
&屁蟲」們還小,有的臉上還拖著兩條黃蟲似的鼻涕,他們不知世事之艱辛,光看這些同齡人風光的表面,其實人間正道是蒼桑.此刻,走在「跟屁蟲」中間有一個大人,似鶴立雞群地凸顯出來,他蹣跚走著,顯得很不合群.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不是粉絲,必另有所圖.此人加快腳步趕上還沒走遠的班主,搭訕道:&班主,請留步,在下王某有一事與你商議.不知可借光一步否?」
來者姓王單名光,當地人,從小也在村里舞搶弄棒,不事農活,靠一點「三腳貓」功夫常外出闖蕩,不是去做偷雞摸狗的梁上君子,而想先遊走於城市和農村間,進而在城裡謀個「一工半職」,如此,可以永遠脫離土地,做個城裡人啦!
誰說農村人不能進城了?是天規嗎?
這個世界除了顯而易見的字宙法則,如:公平正義,真善美等,其他的一切都是人為的,為了維持最低限度的社會運行而訂的臨時規矩,這些東西沒有永恆性和神聖性.
&市乍的啦?」最初的城市不就是被廣大黃土地包圍的星羅棋布的村塞而已,沒有農村哪來城市?沒有農民供養,城市就是一個墳場.說到底,人類無論出身達官貴人,還是草民階層,都不過是地球村村民而已,地球是人類的共同家園.
&上廣」之流,再裝扮得富麗堂皇,在普通百姓眼裡不過是個珠光寶氣,招手弄姿的妖婦而已.她看上的是別人的錢袋子;為了錢什麼樣惡俗的表演和著裝,甚至守身如玉的身體都可拿出來秀.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上海不是這樣的,雖然有號稱亞洲第一高樓的國際飯店為滬上撐市面,但上海老百姓還是二代人窩居在一個亭子間裡,吃喝拉撒都在這不到十平方的空間,每天早上第一件大事是倒馬桶,樓上樓下七十二家房客圍著一隻自來水龍頭刷牙揩面,淘米洗菜,消馬桶,汰頭,洗拖把,汰衣裳……那時的人雖然生存在一個高密度物質聚集,即將爆裂的空間,但舉然安然無庠,並且創造出區區上海彈丸之地供養全國財政六分之一的奇蹟.那時上海沒有騙子,只有光明正大的一聲號令:一批批滬產「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以各種名義弄到新疆,黑龍江,雲南,貴州,江西,安徽……哪裡遠到哪裡去,哪裡困難哪安家.
由此推斷,北上廣之流不是命中指定屬於出生在那裡的崽子們,其背後的宇宙哲理深奧著呢,比如:一切流動都是對上一次滾動的背叛.推而廣之,物質一切運動都是輪迴.你可以不信這背後的黑手確實存在.
居無定所.王光所在的村是冀中的大村,靠近通往京城的交通幹線,各路「怪傑」也就常出沒於此,借道去京師謀生,大展宏圖,有的還真的成了一方新土豪.
這個臘臘黃的村莊不是時下網上名聲飛天,以「賣肉」名揚四海的南方某城,這裡指真正的自然生態,進入京城前一片平展的黃色大地;這大地上的景色,猶如一張年過五十,勞作女人的臉,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鮮有南方的水靈和養眼的綠色,很容易使人想起一個詞,是時下風流男人對髮妻的稱謂:「黃臉婆」.
王東所在的大村離京師近,成了向京城輸送一代又一代能工巧匠,三教九流,及廉價勞動力的孵化器;廟小神仙多,聲名不脛而走.用歷史眼光看,「王東們」的出走是歷史的必然,既有人性使然的原因,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麼,也有天時地利的外部原因.用一句話概括叫「功到自然成」.
國人的秉性是全世界少有的內斂型,但是兔子急了也咬人,任何時代都有敢為天下先的第一人,何況生活本身就是一道選擇題,沒有人規定你必須這樣走,不能哪樣走.最早掙脫土地束縛,插腳摸著石頭過護城河進城的「王光們」的舉動說來也很平常.從人性本質,宇宙萬物的本質看,都是無可非議的崇尚個性自由,非如此不足以構成如此多姿多彩的世界.說到底,這是天地的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