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漣溧聽懂了。
在心內輕輕嘆氣,輕輕行禮,輕輕退出了金碧輝煌的大殿。
只覺可笑。
什麼戰事吃緊?
不如說:反正也沒將軍能打得動、扛得住,反正最後還是割地賠銀,再和親和談,在老皇帝的心裡,算是個什麼大事兒嗎?
哦,還是算的。
畢竟要賠銀。
而國庫已經空空。
這大景朝富庶著呢。
金子銀子啊,全都在權、貴們的手裡呢。
而國朝取仕何等重要?
它的氣象、就代表著整個國朝未來的氣象。
卻成了小事
喬漣溧便猜測到:陛下肯定在今日之前,就已知道了舞弊之事,怕是其心裡早有定論,這般說,只是在敷衍他而已。
可他回去後要怎麼跟詹士群和童望烈說?
怕不是一說陛下只當是小事,那二人就會鬧翻天?
只能說:陛下已知,正在等王勛確認也便罷了。
先將人給安撫住。
而老皇帝,從虛眯的眼縫中,看到喬漣溧退下後,便徹底閉上,靠回椅背。
對著側後立著的太監總管、程余、程公公道:「小餘子,去傳沈昌覲見。」
老皇帝其實極不待見沈昌。
每每一聽人提到他,便會想起其人辭官之時的憤慨絕訣。
若非看在其是前朝遺臣、本朝重臣、門生故舊多多的份兒上,老皇帝根本就不會允許其能全身而退。
現在,全身而退了還不知感恩。
在窮山僻壤教書育人還不夠,還又因著舞弊之事鬧進宮城。
當真是
屬螞蚱的嗎?非得瞎蹦噠找死嗎?嫌活得太長了嗎?
可老皇帝還真沒法就砍了他。
昨晚,沈昌就將舞弊相關的奏摺遞了進來。
老皇帝初初為居然有人如此大膽操縱鄉試很生氣,但在細思之後,就不想管。
峽省的鄉試,可是有王勛坐鎮
老皇帝沒有辦法拿下王家、翻掉總讓他難受的四大世家,便不想管。
可沈昌非得逼著他管。
奏摺遞了還不夠,人還一早進宮,就候在偏殿,趕都趕不走。
那就見見吧。
沈昌進來了。
已站了兩個時辰的他,進了來,依足規矩、顫顫微微下跪行禮。
待老皇帝叫起後,才又艱難地、戰戰微微地爬起身,躬著腰站好。
沈昌其實完全不必行如此大禮,但他就是要以此試探陛下的心意。
老皇帝明明可以不讓沈昌行如此大禮,甚至按照敬重老臣的規定,他還得上前攙扶一二。
可他就是不動,就是任由沈昌下跪叩頭,任由沈昌狼狽。
他是在用這種折辱人的方式,表明自己不會妥協的心意,順便,舒緩一下對其的怨氣。
沈昌無懼。
長長的白鬍子抖動著,微躬著腰,就面無表情地道:「陛下,您召見老臣前來,是否也想跟老臣說東北戰事當前,其它一切靠後?」
沈昌在偏殿有聽見陛下跟喬漣溧說的話,就明白此刻陛下將他召來的用意。
這是敷衍他都懶得了。
沈昌說著挺直腰,沒提會激怒陛下的話,只繼續道:「陛下,您睿智英明,本清楚科舉舞弊的口子絕對不能開。」
昧著良心也得先把人夸一誇了。
老皇帝眼皮都懶得掀,就靠在椅背里,仍舊一副似要睡著的模樣,只輕輕動了一根手指擺了擺。
「喬愛卿有貪功之嫌,未必言實;你書院的學子有部分參加了鄉試,你的立場已失偏頗。你不用催朕,一切要等王太師回來再言。」
喬漣溧被壓制多年,有機會掙功就不想放過,朕不信。你也沒資格來催逼朕,可以回去了。
說得話其實很重,唯一留下的餘地就是:朕沒說不管,朕要等更詳實的稟報。
這是老皇帝在借著喬漣溧的立場,一併排斥掉沈昌的立場。
沈昌也無話可說。
但他也不想就此屈服。
他將長胡一挽、一甩去肩後,一拱手,就道:「陛下既然要等太師歸來,那微臣便在京城靜候佳音。想來,京城的考生們,亦是能等的。」
意思就是:你要等你等吧,我就呆在京城,我就會讓讀書人們都知道你的態度,看他們能不能等。
沈昌說完,便行禮告退。
老皇帝並未阻止。
他眯開一條眼縫,微側了老臉,看著沈昌的背影,怒意自眼底一閃而過。
三十年了,這沈昌居然還是這副狗脾氣,居然還沒吃到虧長到記性,甚至反倒愈發大膽,竟然敢來威脅他!
他會怕嗎?
他做過的、讓許多人不滿意的事情還少了嗎?
他可不是先帝那泥捏的性子,聽風是風、聽雨是雨。他可是有著相當主見的!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