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趕到京城,就聽說陛下廣旨的晏旭,怔了怔。
他想不通怎麼會是這麼個處罰法。
旨意很簡單,措辭很嚴厲,洋洋灑灑一長溜,意思就三個。
第一:負責峽省此次秋闈的所有官員,因監管不力,罰俸一年。按大過記檔、以觀後效。
第二:峽省此次鄉試的錄取名單作廢,明年加開恩科。
第三:王勛王太師勞苦功高、心明眼亮,及時發現了個別人的不當行為,明年恩科,由其全權負責安排。
所謂大過記檔,是個挺嚴厲的處罰,會直接影響到日後的升遷。
可對那些人來說,有用嗎?
晏旭牽著馬匹,一時忘了全身的疲憊、又像是累到站都站不住。
「什麼帝」
杜景辰開嘴就來,被晏旭一把給捂回了剩下的話。
晏旭瞪他一眼:「不要命了嗎?」
杜景辰扁起嘴,白淨小臉上寫滿了大大的疑惑。
一矣晏旭放開手,他就壓低聲音問出來。「為什麼如此輕描淡寫?這可是天大的罪行、罪行!」
對於他自己那麼辛苦考來的舉人被廢,已經做了一路心理建設的他,渾然不在意。只是想不通為什麼他們那麼辛苦、那麼多人那麼辛苦,只換了這麼簡單的一個結果。
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到底在想什麼啊?
杜景辰再次萌生了害怕做官的想法。
萬俊彥則是挺高興。
他語氣輕鬆地道:「目的達到不就行了?還想那麼幹什麼?」
峽省考生們吵鬧、他們千里迢迢奔赴京城,為的不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至於那些官員挨罰的程度是輕是重,那又如何?目的是為了懲戒,為了能給其他官員們一個警醒,這不就夠了?
「嗤。」
趙雲義的反應就是朝著皇城的方向,挑起一邊的嘴角,不屑地輕嗤了一聲。
趙北晴則盯著哥哥,見他只是這樣的反應,並沒有跳腳大罵,才斂了雙目,默默站著。
她和父母一樣瞞著哥哥,並沒有將其要被送入京城為質子的事情說出來。
「晏旭,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回去嗎?」
萬俊彥見自己說完話後,別人都不說話,感覺氣氛有點兒怪異,便出聲問向晏旭。
杜景辰聽問,茫然而又走失了的小狗狗狀,看向晏旭。
「先找客棧住下。」
晏旭從天邊收回視線,輕輕摸了摸馬頭,便牽著繼續前行。
這個結果,他不接受!
就算皇帝無能、就算朝堂一片泥沼、就算已經能重開,他,也不接受。
否則:考多少場都沒有意義。
科舉都只會是權貴們掌心裡控制利益的工具。
若不趁著這次已經鬧開的火苗、徹底燒痛一下那些人伸長的爪子,他們就只會更加猖狂、更加肆無忌憚。
這位皇帝,還真是在把國朝江山當成玩笑在開。晏旭只覺心底的火焰在騰騰燃燒。
而進了客棧後,面對一桌子美味佳肴,都已足夠疲累和飢餓的幾人,卻都不怎麼有胃口。
「國朝會崩的。」
杜景辰咬著筷子頭,小小聲嘀咕了一句,打破了房間內的沉默。
即便他出身小小開縣,他也仿佛已能看到大大國朝的未來走向。
朝廷腐朽、外敵兇悍、百姓們窮困潦倒,這代皇帝混啊混,混到安享富貴到死,再交給下一任帝王。
下一任帝王無法支撐,國朝四處揭竿而起,鬧個多少年之後,大景朝歿,新的朝代誕生
或者,都等不到這代帝王混到死的時候。但反正歷史上朝代的滅亡,不都在走著同樣的一條路?
他只是困惑:為什麼前車之鑑、永遠不能成為後世之師?
「想那麼多幹嘛?」
萬俊彥扯下條燒雞腿,放進杜景辰的碗裡。「那把椅子輪流坐,我們能顧好自己就已不錯。」
他會努力科舉、努力做官,等做上官了,再在遊刃有餘之間、欺上瞞下,庇護好自己治下的百姓就行。
能保證自己不變壞,還有顧惜百姓之心,能青史留名,足夠了。
「世族才是大禍。」趙北晴輕輕出聲。
「還不是那位無用?」
趙雲義端起酒盞,仰脖一倒,再重重放下酒盞,悶悶說道:「他為了能夠坐穩,縱容世家做大、外戚成禍,偏還扼殺武將」
剩下的話,被晏旭打斷。
「你們以為那位是什麼?」
晏旭淡淡地開口,「流水的椅子、鐵打的世家。」
無論朝代如何更迭,皇帝換來換去,世家都不會有多害怕。
舊帝沒了,新帝需要勢力,就得拉攏他們。
舊的朝堂覆沒了,新的朝堂建立,還是需要他們提供人才。這才是他們將天下當銀筐、將帝王當成幫他們收銀工具的最主要原因。
「那不能將那些世族連根拔起嗎?」杜景辰天真地問。
第七十九章:如此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