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側的畫框則是赤裸的紅與黑,鮮血般刺目的紅,深沉無光的黑。
《斬鬼》——這幅畫粗看,不過是剛剛學畫的小孩子的信手塗鴉一般的東西。
線條,結構皆不出彩。
甚至可以說是粗糙,不比普通藝術附中美術班的小孩子,要優秀幾分。
可只要稍稍停步。
你就能發現。
在平平無奇的表面背後,它擁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狂亂的魔力。
在玻璃框面前駐足久了,你會覺得精神都好像要被眼前的紅黑兩色吸進去一樣。
鍾馗捉鬼,天師斬妖。
這兩種都是東夏傳統民俗中,最被人們所津津樂道的故事。
上至宮廷畫師的手筆,下至古時候家家戶戶過年,幾文錢買的年畫,門神,都有很多是以此為題材創作的。
但這類故事的畫法,往往有一個共通點,都是仙氣飄飄,或者酷烈威嚴的。
仙法、神通。
雲霧繚繞,道法通玄。
抖然拔劍,轉瞬生死。
就像老式黑白電影裡,西部牛仔在正午的陽光下,決鬥的鏡頭。
嘭的一聲,光華大放。
再回頭。
道人已經還劍入鞘,飄然遠去,而惡蛟,惡鬼,早以倒地伏誅。
在東方的傳統文化中,真正的得道高人,就是這樣輕描淡寫的,轉瞬之間遍已神遊千里,斬殺了惡鬼。
然後笑吟吟的拱手向天庭復命。
打的桌球五六、呼呼哈嘿的,那是街頭耍把戲賣藝的,說明你沒有真本事。
是真神仙就得有高手范兒,就得飄著走。
妖鬼和真仙並不在一個力量維度。
管你魑魅魍魎,神通廣大。
照樣翻不出如來佛祖的手心。
但這幅畫框裡的作品,提供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敘事角度。
紅袍的道人並不仙骨飄然。
黑色長角的厲鬼同樣也不乾癟陰森。
沒有道法。
沒有雲霧。
兩個人都是高大壯碩的漢子,身體纏繞在一起,互相角力。
受限於青澀的畫技,道人和厲鬼的身材比例都不夠協調,發力的曲線也遠遠談不上流暢。
如果這是美院招生,考察畫技筆法架構的摸底測試,這就是一幅不合格的畫作。
可若是從天馬行空的藝術品賞析角度出法。
畫家的整體感覺,已經非常有那個味道了。
那種把寬大的衣袍撐的像緊身衣般膨脹賁起的肌肉,仿佛是蘊藏著神鬼般可怖的力量。
兩個人互相的角力,互相的搏殺。
時局牽於一發。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誰會生,誰會死。
這不是東方畫家喜歡的構圖角度,而會讓人聯想到荷馬筆下《伊利亞特》裡,那場戰神阿喀琉斯和特洛伊王子赫克托耳繞特洛伊城三周的史詩戰鬥。
又仿佛是古羅馬角斗場中,兩位勢均力敵的勇士,赤裸著塗滿光滑橄欖油的肌肉,在眾人的歡呼中摔跤角斗。
甚至畫作已經無關生死。
雙方纏繞在一起的軀體,初時讓人感受到力量。
再細看又似乎又有肉慾糾纏在其中。
似是撕殺。
又似是熱烈的擁抱。
這種裸男打架式的繪畫美學,帶著明顯的新藝術浪潮描繪希臘神話時的影子,又比新藝術浪潮的畫家們,多了幾分深藏的內斂。
太奇怪了。
也
太神奇了。
拉里·高古軒曾說,他只會簽獨樹一幟,無可替代,無法複製,能夠引領下個時代風潮的畫家,而非昂貴的庸人。
能不能引領下個時代風潮,不好說。
但這幅畫的風格——它一定是真正獨樹一幟的。
很難想像。
在畫下這幅作品的時候,他的作者崔小明只有幾歲大。
被崔軒祐命名
第四百八十九章 問道與播客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