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陵城外,距離南武門大概十三里有個村子,名為南十里舖,這個村子歷史也算久遠,據說與歌陵城同壽。一筆閣 m.yibige.com
村子規模很大,有大概萬餘人口,這要是放在北方人口稀薄的地方,萬餘人的規模,就差不多是個縣城了。
這個村子的里正很得民心,村子裡的人對他都很擁護。
他威望高,村子裡不管出了什麼事,多麻煩,只要他出面都能圓滿解決。
村子裡年長者稱他為大兄,哪怕比他要大幾十歲,也如此稱呼。
年少者稱呼他為大父,村子裡的每一個孩子見到他都如見到自己父親一樣親熱。
十里八鄉的人也都聽聞過他的名字,提到他,誰都不得不挑起大拇指。
沒有任何一個里正如他一樣,非但得本村百姓愛戴,連外村人都對他真心敬重。
他,名叫年敬初。
在這村子裡做里正多年,他從來都沒有用過假名字,年敬初這三個字,是他刻在自己骨子裡的驕傲。
就正如當初王洛神找到他的時候,說讓他改名換姓,這樣做事也方便些,念清楚連王洛神都拒絕了。
年敬初說,如果我不能做治國之能臣而名留青史,那我做個反賊的時候,留在史冊上的名字也必須是年敬初。
王洛神一直在和他說,這不是做反賊,這就是給大玉治病的一個過程。
年敬初卻根本不在乎王洛神這近乎於掩耳盜鈴的話,他說反賊就是反賊,不是什麼花言巧語就能遮掩的,但我既然選擇了做反賊,那公爺就不必擔心我會後悔。
此時天色剛剛黑下來,按照慣例,年敬初會圍著這個大村子走上一整圈。
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有斷過,無論風雨,無論春秋。
不管路過誰家被看到了,他都會被熱情的邀請,每個人對他說的都不是來我家吃飯,而是回家吃飯。
十里舖這個村子裡的每一個人,都覺得年敬初就是他們的家人。
年敬初自己也覺得,在過去那麼長的歲月里他始終都在為這個村子操勞。
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覺得,如此極好。
不去想那些曾經縈繞在心頭的遠大理想,不去管這大玉到底是病了還是壞了。
萬里江山隨它去,只見眼前一野村。
只管好這一個十里舖,只照顧好這村子裡的人,每天生活瑣碎又滿足,辛苦又驕傲,就這樣過一輩子應該也會很美好。
可是,他有大才。
他雖然覺得王洛神把做反賊說成是給大玉治病著實有些牽強,然而他不否定大玉確實需要治病了。
這些年他看到了天子的改變,然而這些改變,他覺得遠遠不夠。
治大玉不是剜腐肉,而是要刮骨。
年敬初站在王洛神那邊,是因為他知道唯有一個新朝的建立,才能真正的治療這中原江山,才能真正的做到刮骨療毒。
他已經等了許多年,這許多年來他為王洛神做了許多事。
那規模龐大的力量,都在他手中掌握。
如果說李詞是王洛神手裡的一把鋒利匕首,掌握著半兩錢和死靈軍的秘密,那年敬初就是王洛神手裡的橫刀和盾牌,那才是真正改變天下格局的東西。
此時此刻,圍繞著十里舖走了一圈之後,年敬初有些疲憊的回到自己住處。
以前走這一圈他可不會覺得累,大概是真的因為每天的瑣碎事太多荒廢了修行,所以身體也著實是比不得年輕時候。
他一進門,就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個子不高的青衣小廝。
背對著門口,應該是已經站了一會兒。
聽到腳步聲,這青衣小廝回身看向年敬初,然後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禮:「弟子王真拜見先生。」
「你來了。」
年敬初笑了笑,這個孩子是他親自培養出來的,頭腦好用,學東西快。
從四歲到十四歲,這十年間他教會了這個孩子許多東西。
從十四歲開始,王真就被王洛神調回身邊,也是從那開始,年敬初和王真見面的機會變得少之又少。
若沒有什麼十分重要的事,也無需是王真來找他。
「先生好像乏了?」
王真上前,自然而然的扶住了年敬初的胳膊。
年敬初卻笑了笑後拒絕了王真的好意,因為那樣的話,就好像他承認自己確實已經老了。
「是公爺讓你來問我,事情是不是都準備好了?」
年敬初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問。
王真跟著年敬初後邊回答說:「公爺無需問,他知道把事情交給先生最踏實,根本不必公爺去操勞,先生會安排的妥妥噹噹。」
年敬初笑道:「你原來可不會這麼拍馬屁。」
王真道:「弟子也覺得公爺把事交給先生最穩妥,所以這不是拍馬屁。」
年敬初進屋後坐下來,王真就連忙上前給他泡茶。
年敬初道:「你身份尊貴,不該做這些粗事。」
王真道:「我身份尊貴還是不尊貴,都是先生弟子,弟子為先生倒茶,永遠都是分內事。」
年敬初點了點頭:「你從小就比別人聰慧,也比別人明事理,公爺對你寄予厚望是對的。」
他問:「公爺和你說過沒有,他打算在什麼時候恢復你身份?」
王真道:「我沒問過,也不強求,我覺得不管什麼身份都挺好,就算一直做個小廝,也比尋常人家日子過的好許多了。」
年敬初嘆道:「若你無此心境,公爺也不會那麼在乎你。」
他接過王真遞給他的茶後說道:「公爺雖然沒有對你提及,但卻對我說過,將來若大事成功,坐上那把龍椅的不是你那些叔叔,而是你,從一開始公爺就是這麼想,你是他的孫兒,是王家所有後輩之中最為優秀的那個,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一代權力,而是萬代的榮耀,所以選你才最正確。」
王真道:「該我扛起來的,我不推辭,不該我得到的,我不搶奪。」
他看向年敬初道:「先生說過的,搶來的,用再漂亮的詞卻讚美,也遮掩不住來路不正。」
年敬初笑道:「那是你小時候我對你說的話,有些話可不能在你那個年紀就告訴你。」
他指了指歌陵城的方向:「歷朝歷代,哪一位太祖皇帝的位子,不都是這麼來的麼?」
王真搖頭:「不是。」
他是個很認真的人,有著和他這個年紀絕對不相符的認真。
「
第八百四十二章 值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