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小懂得察言觀色,見修竹和修林都極力迴避「那件事」,縱使心中好奇,也沒有出言問詢,只當是同門師姐遇到了什麼事,從此一去不回罷了。此刻見玄敬仙尊安排自己拜入這冷麵的修竹門下,當下也恭恭敬敬得在修竹面前跪下——「修竹仙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在眾人面前,少年認認真真行了八叩首之禮後,修竹輕輕道:「起來吧。」
其實她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些想法:仙尊將這璞玉收在了我的門下,大概也是為了清露的事,再給我做些補償吧。
「如今,一切已經安排妥當了,我將回到峰頂閉關修行。門派中的事,你們三位要自行看著辦了。希望這些日子,不要再出什麼亂子的好。」
「仙尊放心,我們一定會處理好一切的。」
玄敬仙尊點了點頭,淡淡嗯了一聲,而後,順風而去……
修林、修雨並肩離開,竹屋中只剩下修竹和這個剛入門的少年弟子。
「在人家你的名字是什麼?」修竹凝視著遠方,眼神有些游離,淡淡看了少年一眼,便不再回眸。
「回仙師的話,弟子在人間的時候,名叫義楓。」義楓停頓了片刻,俊朗清秀的臉上現出一陣悲涼的神采,「只是別人從沒有喊過我的名字,都是喂,喂,的使喚我。縱使有人喊過也……」
「嗯?怎麼樣?」修竹早知道他少年悽苦,心中雖是疼惜,依舊是淡淡的發問。
「那時候,弟子在錦王府為仆,錦王府上下都對小的極好,錦王也曾問過小的的名字,從來都是以名字來稱呼府中眾人。後來錦王有次深夜備馬,一夜未歸……再後來,據說是攝政王來遣散了家僕,弟子再也沒見過錦王了。」少年有些拘謹得回憶著往事,似乎獨獨對面善謙和的好僱主錦庸有著極佳的印象,他本想滔滔不絕得說下去,看到修竹仙師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連忙畫風一轉,「自從離開錦王府以後,只覺得成康帝變了許多,朝廷的風風雨雨,小的也不敢多談。」
修竹點了點頭,心中暗暗稱奇:這孩子出生如此低賤,卻似乎和錦王關係還不錯?居然連人間皇帝的事情也知道個些許,難道身世之中亦有不為人知的一面?面上到也雲淡風起,「若是好生修行,人間的一切,也不必去理會了。」
「弟子切記教誨,定會勤奮修行。」義楓恭恭敬敬得對修竹施了一禮。
「深秋之際,紅楓漫山。而你名字中又恰好有個楓字,如今作為清字輩的弟子,以後在門中喚做清楓怎樣?」又逢秋季,想起曾經清露也約摸是在這個時候入的門,修竹臉上不禁有幾番黯然,觸景總是無可避免得傷情,縱使修道之人也未能免俗啊。
「清楓多謝仙師賜名。」義楓察言觀色,行過一禮後,無不認真得說,「仙師莫怪弟子多言,若是念及舊事,再惹神傷只怕也未能改變結局。」
這能讀懂人心的本事,倒與他也別無二致。修竹凝視著少年熟悉的側臉,一時間失了神。待回過神來,只見少年風輕雲淡得笑著,他身上襤褸的衣著早先已然為他更換過了。此刻義楓臉上的光芒竟並不亞於錦衣玉食紈絝子弟的享盡繁華,只是再回神,他笑容中卻更多出一層閱盡蒼涼。修竹心中微微一顫,終於定了定神,語氣也似疏離冷淡之間多了一層柔軟,「以後禮數不必這般繁瑣,若無他事,你且下山去與入門弟子們一起修煉益骨強筋。」
「知道了。」義楓應了一聲,語氣中卻仍不改那種恭敬。
「義楓,切記一點。我不喜歡人刻意討好我。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
「卻不知仙師所要的是何種情衷方可謂之深情。」義楓的話語並不恭敬,卻也並不再有刻意的收斂,他淡淡的流露出的鋒芒,風輕雲淡得轉身卻只是一句,「仙師好生休息,弟子且先去了。」
修竹望著那來去自如,泰然自若的人,雙拳緊握,卻終究無話可說,奈何心間卻一陣劇烈得顫動。
眼下有一個問題——白天他與其他清字輩弟子修行倒也好說,到了晚上,他又應該回哪?若是繼續住在自己的竹屋中顯然太多不妥,若是和其他弟子一起居住,又擔心師尊會責備。正在頭疼之間,修林卻敲了敲竹屋的門。
「修林師兄……」
第7章 故人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