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列上公之首,猶不知足。強占三公府邸,只為一己私慾。」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少帝焉能不震怒。
史夫人勸道:「董卓所求,不過一宅耳。以太師之尊,屈居司徒之府。確是於禮不合。」
「三公立府至今,豈能為他一人所並。」少帝怒氣未消:「昨日求官,今日求宅,明日又當何求?」
「小不忍則亂大謀。」史夫人言道:「權且應下,徐徐圖之。陛下尚不及元服,毋需在意一時之得失。董卓手握十萬精兵,斷不可輕視。」
時局崩壞至此,少帝亦無可奈何。唯退而求其次:「三公府,斷不可輕動。」
「何不將郭下苑囿,則一賜之。」史夫人早有定計。
「當賜何處?」少帝積怒猶存。
「先帝曾作罼圭、靈崑苑。罼圭苑有二,東罼圭苑周千五百步,中有魚梁台,西罼圭苑周三千三百步,均在宣陽門外。」史夫人言道:「何不將東罼圭苑,賜予董卓。如此,二全齊美。」
既滿足董卓所欲,保全三公府。罼圭苑有二,舍小存大,亦全天家臉面。便是史夫人所謂,二全齊美。
畢竟,罼圭苑仍在。不像其他苑囿,只此一座,送出再無。
「東罼圭在南郭橋外,董卓肯否?」少帝不無擔心。
史夫人言道:「料想,董卓當無異議。」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少帝含恨而起,又拂袖而去。非不舍一座苑囿。只因董卓不知進退,欺君太甚。
何其急也。
俗謂「貴易交,富易妻」。董卓一朝得勢,滿門雞犬升天。
歌姬舞姬,婢女美妾,紛至沓來。賓客盈門,便是收受財貨,亦盈滿堂室。人多地窄之困,隨之顯現。再者說來,今位居上公之首,焉能蝸居於司徒府。
故於董卓看來。擴建公府,天經地義。料想,陛下亦欣然允之。
這才指使黨羽,代為上疏。
然在少年天子看來。董卓所求甚多。貪殘放濫,不知收斂。窺一斑而知全豹。令其居上公高位,絕非社稷之福。
再深思。自董卓矯殺四方將軍,並十萬部眾起。陛下猜忌暗生。君臣斷難彌合。
更何況。此不過是一己之私。待執掌權柄,權傾朝野時。所欲所求,又當如何,已無人知曉。亦無從揣度。
少帝頗有識人之術。內心警惕,亦是人之常情。
正如史夫人所料。董卓喜得東罼圭苑,自行遷居,絕口不提三公府並。東罼圭苑,居中魚梁台,碧水環繞,圍以重樓高閣。如畫美景,一覽無餘。只需稍加改造,便可為上公府邸。
台如其名。魚梁,本為截水捕魚所設。以土石築堤橫截水中,如橋,留水門,置竹笱或竹架於水門處,攔捕游魚。《詩·邶風·谷風》:「毋逝我梁」。注曰:「梁,魚梁。」便是指此。
先帝所築魚梁台下,亦設水門。引洛水自苑西入,而東重注於洛。背靠靈台。築山穿池,竹木叢萃。風亭水榭,錯落有致。一步一景,般般入畫。
董卓並一眾黨羽,於台上置酒高會。夜夜笙歌,通宵達旦。紙醉金迷,莫過如此。
直到這日,黨魁張儉,投書謁見。
董卓宿醉將醒,渾渾噩噩。將拜帖隨手擲去一旁:「不見。」
「太師且慢。」便有女婿牛輔勸道:「少府張儉,乃黨人魁首。朝中內外,皆有黨人居於要職。此來,必事出有因。何不見之分曉。」
「哦。」董卓這才醒悟。略作思量,遂言道:「沐浴更衣,請少府台上相見。」
「喏。」
待梳洗更衣,董卓台下相迎。張儉已恭候多時。
「拜見太師。」張儉先禮。似無不瞞。
董卓甚喜:「見過少府。」
「冒昧來訪,未攜厚禮。還望太師見諒。」張儉又先行告罪。
「少府言重。請台上一敘。」張儉素有重名,非貪財之輩。董卓自不以為意。
二人同登高台,眺望洛水兩岸美景,不由心曠神怡。
張儉嘆道:「『萬乘終濟,造舟為梁』。『霧合雲集,波流雨注』。伊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