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若董卓鑄足重四出五銖。危害並不大。
自薊國角錢,以一兌五,收盡兩漢五銖。並券鈔大行其道。銅錢已漸變成儲備貨幣,越發不參與流通,大量窖藏於各地貲庫。源源不斷,販回薊國。回爐重鑄成四出文錢。
所鑄角錢,取券鈔發行量十分之一,輸往各地貲庫。足夠支取。
薊鈔面值,最大已至千角。千角便是銅錢一緡。可想而知,收入鈔夾,足夠日常所需。從專用鈔紙、雕版、到燙印、封膜。重重防偽,斷難仿造。歷經數代更迭,薊國已全面轉用紙幣。
更有甚者。薊國造紙術獨步天下。此等奇技,海外諸國,聞所未聞。技術鴻溝,堪比登天。便是有心已無力。
薊國寶鈔,更需另握琉璃燒造奇技。一言蔽之,環顧宇內,非人力可及。
凡薊國良匠,必出將作寺。凡入將作寺,必為墨門子弟。墨門,自有「墨守成規」。墨規之下,匠心獨運。又豈會輕易背主。時下,匠人是一個職業,更是一個門派。其核心凝聚力,可想而知。
比起史上火燒洛陽後,百業凋敝,良工全無。時下,由四出文錢始作俑者,鉤盾令宋典,領銜仿造。其技藝之精湛,本足可「以假亂真」。
奈何時間緊迫,無從精工細作。外加董卓欲造三銖小錢。唯有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勉強為之。
抄掠全城,所得銅器,全無成本可言。董卓再鑄三銖小錢,亂價足重五銖錢,可謂一本萬利。
唯一破綻,便是薊國乃用銅範。上林苑為求迅捷,故用泥范鑄錢。雖經打磨,然與真錢,畢竟不同。稍加留意,足可分辨。
更何況,僅為三銖重。份量不足,入手便知。
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洛陽朝堂,困守關中。機構臃腫,兵卒眾多。人吃馬嚼,外加宗室貴胄,封君列候,嗷嗷待哺。
朝中缺錢,可想而知。
萬幸。百官俸祿,皆由錢堡足額發放。薊王雖因故離京,然奉獻不改。便是春臘二賜,洛陽百官,亦與薊國比同。
俗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只恨薊王不願受禪。否則,何必於董卓當面,卑躬屈膝。顏面無存。
可悲,可嘆,可憐,可恨。
縱覽董卓人生軌跡。火燒洛陽,遷都長安,可謂最大敗筆。亦如許攸所斷言,董卓其人,必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西遷長安後,遠離關東聯軍,又近羌人盤踞。董卓隻手遮天,築塢於郿,高厚七丈,與長安城相埒,號曰「萬歲塢」,世稱「郿塢」。塢中廣聚珍寶,積穀為三十年儲。自云:「事成,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畢老。」
後卓敗,塢毀族滅。
當下,雖未遷都長安。然內憂外患,已渙然冰釋。南陽毀於大水。群雄貌合神離。漢室宗王崛起,更有薊王虎踞河北。
尤其先帝《起居遺詔》一出,居擁大義。薊王奉獻如故,天下自當俯首稱臣。
獻帝父母皆亡,孤家寡人。唯仰仗董卓,守護周全。內外皆同黨,左右皆爪牙。此時董卓境遇,與先前可謂雲泥之別。功成名就,自當馬放南山,坐享榮華富貴,後半生清平安樂。
「肉腐出蟲,魚枯生蠹」。千里之堤,終潰於蟻穴。
故桓典有言。許攸毒計,殺人誅心。
長史之馬,死於道旁捧殺。
泥范鑄錢,果然迅捷。得首批三鑄小錢,董卓犒賞三軍。各處大營,歡聲雷動。奈何兵士出營入市,手中劣錢,比照兩漢五銖,竟先折六成,再行五兌一。計「十二兌一」。
兵士心中惱怒,可想而知。
然市中商家,有恃無恐。言,小本生意,本就不易,幸得薊王庇護,才勉強為繼。
薊王赫赫凶名,便是秦胡賊兵,亦不敢造次。
回營後紛紛叫囂。眼看兵亂將起,營吏急忙上報魚梁台。董卓遂下敕令,新鑄小錢,當與四出五銖等價。
有道是皇命難違。
本以為,洛陽商家,無計可施。豈料洛陽市價,一夜間,暴漲十二倍。
與此同時,薊鈔亦水漲船高。購買力
186 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