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山不高。
「怎麼這麼矮?」
王雱負手看著前方的吳山,說道:「前幾年歐陽修寫了一篇有美堂記,於是吳山聞名京城,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天色微沉,吳山上鬱鬱蔥蔥,拾級而上,涼風陣陣襲來,不禁心曠神怡。
杭州知州馮進在側前方一馬當先,不時和陳昂說幾句話,面色卻不大好看。
他回身看了神態從容的王雱一眼,嚴肅的臉上多了些冷意。
「這位是……」
杭州是大州,而且馮進還兼著市舶使的職務,大抵就相當於後世的杭州市長,兼杭州海關和港口的總負責人。
位高權重的馮進自然看不上倨傲的王雱,所以語氣不怎麼好。
陳昂低聲道:「王安石家的衙內,此次跟來,只是想見個世面。」
「原來如此!」
見世面沒啥,馮進的面色好看了些,說道:「少年人要謙遜。」
王雱愕然,看了陳昂一眼後,就拱手道:「是,馮知州所言甚是。」
他看著很是誠懇,讓馮進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
人要怎麼顯示自己的權威?
教導後進是個不錯的主意。
年輕人,老夫當年如何如何……
年輕人,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老夫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
隨後馮進就大談自己當年的讀書經歷,大抵是頭懸樑,錐刺股,外加聰慧過人,這才脫穎而出。
陳昂在邊上見他說的來勁,不禁就暗中苦笑著。
你在王雱的面前說聰慧……
那小子現在看著老實,可骨子裡卻是蔫壞蔫壞的。你若是覺得他是只小白兔,那他會把你坑的找不到北。
上了山,有美堂前已經多了一百餘人。
這些人本來在吵鬧,等馮進出現後,馬上就閉口不言,人人堆笑。
這種見風使舵、見人下菜碟的本事會的人不多,就三種人:一是商人;二是潑皮;三是官員。
「見過知州。」
馮進點點頭,淡淡的道:「今日召集了你等來此,乃是為了迎接京城來使……三司戶部推官……陳昂。」
陳昂拱手說道:「今日勞煩諸位了。」
這些都是在杭州討生活的海商,或是下海,或是供貨,或是買貨……
「見過陳推官。」
馮進看看天色,說道:「今日不熱,就在外面走走吧。」
眾人都說好,有人說道:「紫陽山那邊奇石頗多,倒是可以一觀。」
馮進微微點頭,一行人就簇擁著他和陳昂去了。
王雱落在最後面,看似漫不經心,可卻在觀察著這些商人的舉止。
商人重利!
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怎麼讓這些商人按照預先的想法來做,這是個不簡單的事兒。
一路賞玩風景,最後站在山頭上,馮進被風吹的衣裳獵獵作響,暢快的道:「此情此景,可有詩詞以記之?」
一干商人面面相覷,最後就作了幾首酸詞,讓馮進不禁搖頭嘆息:「不學無術啊!」
對於商人來說,馮進就是他們的上官,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所以吹捧是必須的。
一番吹捧之後,馮進面色稍霽,見王雱在邊上發呆,就說道:「少年人可有了嗎?」
王雱指著山下說道:「吳山乃天目山余脈,突入城中,左湖右江,前街後市,一覽無餘,此杭州形勝之地。」
他看了馮進一眼,微微頷首:「此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可某來此幾日,也去了碼頭……」
此時江水浩蕩,海船能直接航行進來,大家在山頂望去,就能看到無數船帆。
「某看了幾日,發現一個問題。」
王雱淡淡的道:「來的船多,出去的船少。那些外藩商人在此賺的盆滿缽滿,可大宋卻虧了,怎麼辦?」
商人們有些尷尬,有人說道:「小郎君怕是不知道海外的兇險,若是遇到大風,一支船隊都會沉入海底,屍骨無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