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越是關鍵的事務,最終決定的過程,越顯得輕描淡寫。
便如現在,王曾的這份奏札,涉及到宮中和政事堂權力的配合,算是頂頂緊要的事。
但是在這種特殊局勢下,劉娥簡簡單單的一句准奏,便算是敲定下來。
看著面前微微晃動的珠簾,馮拯的心也略微安了下來。
這份奏議,本質上已經是中書在變相的像太后服軟了,作為政治人物,得講信譽,既然拿了好處,那就是要辦事的。
中書在理政程序上,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那麼理所當然的,太后也不能再繼續揪著丁謂的事不放。
於是,馮拯稍一躊躇,上前道。
「稟官家,太后,丁謂一案拖延時日良久,眼下,先帝出殯之期日近,此案既涉皇堂,總該在先帝出殯之前了結,也算是對宗廟有個交代。」
「臣等商議過後,以為丁謂畢竟是宰執大臣,雖有大罪,卻不宜責之過重,可降為太常寺卿,出知鄆州。」
剛剛的那份奏札,算是給了太后里子,但是里子有了,面子也得給足。
這段時間,丁謂一案鬧得沸沸揚揚,朝堂內外皆知,宮中意欲嚴懲丁謂。
如此狀況下,要是鬧到最後,還是像之前中書提議的那樣,降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
那麼,太后的面子上怕下不來。
所以,馮拯也就乾脆跳過第一步,直接提議將丁謂貶為知州。
這般做法,可謂是面子裡子都兼顧到了,馮拯自覺已經做出了足夠的妥協。
太后如果不想像上次一樣,再把矛盾激化的話,也差不多就該就這這個台階下了
話音落下,殿中忽然變得有些安靜。
簾後的太后和官家沒有反應,跟著馮拯一起來的王曾和任中正也沒有反應!
於是,馮拯的心中一陣警鈴大作,那股不安的感覺再次湧起。
還未等他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旁錢惟演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道。
「馮相這話,有些獨斷專行了吧!」
隨著殿中眾臣的目光同時看向錢惟演,後者臉上浮起一絲冷笑,上前一步,道。
「丁謂乃是宰相,如何處置乃國之大事,太后此前已然有言,此事當由兩府共議,如今馮相一言而代兩府,莫非有效仿丁謂,攬權自重之心?」
誰也沒有想到,錢惟演上來就是如此尖銳的指責,火藥味濃的很。
這副樣子,好像他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和馮拯吵架一樣。
在場的眾臣一陣疑惑,馮拯更是一頭霧水。
他怎麼招這老傢伙了?
來不及細想,對面都打上門來了,馮拯自然也要立刻做出應對,否則的話,他這宰相的權威,只怕就保不住了。
於是,馮拯的臉色立時便是一沉,道。
「錢副樞慎言,本相方才所說,乃中書合議之結果,何曾有攬權之舉?」
「至於一言而代兩府,更是無稽之談。」
「此事本就與樞府並無干係,即便是兩府共議,代表樞府之人,也該是曹侍中。」
「錢副樞屢次三番對丁謂落井下石,莫不是因兩家姻親,怕丁謂被罷,牽連己身?」
這番話連消帶打,先是解釋自己沒有專權,其後又反過來指責錢惟演越權,言辭之間,還嘲諷錢惟演背信棄義,明哲保身,可謂同樣攻擊性極強。
但是,讓馮拯沒想到的是,面對這番攻勢,錢惟演不僅沒有任何退縮,反而繼續道。
「我亦是執政,受朝廷恩信,同為兩府大臣,如何便議不得朝政?」
「若照馮相公的說法,中書由宰相獨斷,樞院由樞密使代表,那朝廷設八員執政,又有何用?」
「你說我怕丁謂牽連,那馮相自己,便敢拍著胸脯說,自己沒有半點私心嗎?」
「你放肆!」
看著錢惟演咄咄逼人的樣子,馮拯心頭一陣火起,口氣也變得有些嚴厲,道。
「本相自然是一心為公,絕無私心。」
「那好,便請馮相公回答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