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跳躍的昏黃燭火落在女子秀麗的面龐上,照亮她微蹙的眉心與眼底的憂色。
何嫣芸心裡很慌。她無法靜心入定,或者修煉。
正在床上打坐的阮小蓮睜開眼睛,起身關了窗戶。坐在她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了?一晚上你都心思不寧的……」
何嫣芸回神,扯出一個笑容,「沒事,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吧。」
阮小蓮知道她一定是心裡有事。但她不願意說,她便也不再多問。
只是笑道,「今天月亮很圓,我們出去轉轉吧。」
兩個姑娘走到院中,輕盈躍至房頂上。
整個小鎮一片空蕩,滄涯弟子們修繕了幾間廢舊的民宅,暫住一晚,休整療傷。明早離開這裡,去下一個村鎮,看看是否有殘餘的魔修還在西陸。
白日裡一場惡戰,誰也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鎮會有四十餘位魔修。
所幸洛師兄見機快,隊伍中沒有人重傷。
清冷的月色下,是不遠處塔樓黑魆魆的廢墟。仿佛那場戰鬥還在眼前一般。
何嫣芸想起了白天的事。
她的修行天賦在滄涯弟子中算是傑出,不然也不會被正陽子收入門下。雖然遠算不上什麼天才人物,但也有獨特的天賦。
她的觀察力和五感是超乎境界的敏銳,尤其是聽覺。
只有她聽到了那個魔修臨死前的話。
之前洛師兄因為救人受過傷,恢復力快到不可思議,也只有她注意到。
直覺告訴她這些是大事,所以和阮小蓮也沒有說。
興善寺一事震驚修行界,卻因為有劍聖的參與,市井閒話不敢多說。
而令何嫣芸震驚的是,洛師兄這次回來,傷好之後,修為突飛猛進。分明師兄是小乘境,她有時候卻能感受到大乘的威壓,甚至比師父的威勢更勝。一次兩次,還可以說是錯覺。但是昨天,這種感覺再清晰不過。
阮小蓮道,「堆煙上次寫信來,說試了糯米雞的新做法,結果生火時法訣沒掐對,炸了廚房。」
何嫣芸哈哈大笑起來,「有這種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怕你笑,所以只寫了信給我。」
何嫣芸立馬摸出一片玉簡,開始寫字。
阮小蓮就知道她倆隔著十萬八千里也能對損,不過好在何嫣芸開心起來了。
&炸了廚房,然後呢?」
&後被她娘狠狠訓了一頓。」
&這樣?我不信,一定還有!」
&後來我真不能說了……」
何嫣芸跳起來去戳她肚子,「說嘛說嘛。」
阮小蓮伸手去擋,回閃不及,「別別別,然後她師弟陳逸路過,從廚房廢墟里把她拽出來了……」
&哈哈哈哈第一美人灰頭土臉的被初戀對象從灶台里救出來,我能笑一年!」
&可是你逼供的啊!」
&什麼,她早知道告訴你的,你一定會告訴我!」
阮小蓮想了想,「也對。」
後來曲堆煙還問過她何嫣芸怎麼還沒回信。
何嫣芸寫好了玉簡,心情舒暢,神采飛揚。
舉目遠望,就看見一道人影立在對面的屋頂上。
&師兄……」
她聲音低弱,飄散在秋風中幾不可聞,洛明川卻聽到了。
便回頭笑了笑,「近來勞頓,明日還要趕路,師妹早些休息。」
&兄,你最近……還好麼?」
這句話問的有些莫名其妙,連何嫣芸自己都不知道在問些什麼,一時有些懊惱。
但洛明川答的很認真,「我很好。」
他目光沉著,聲音溫和,卻帶著篤定的力量。
何嫣芸在這一刻,突然覺得近來幾日的擔心都失去意義。
師兄還是她的師兄。
她尊敬崇拜,很多年來視若兄長的師兄。
這就足夠了。她信師兄。
那麼其他事情重要麼?
當然重要,但天下大事有大人物來操心。
她更願意操心點師兄的終身大事,於是她的笑容里多了幾分揶揄,「殷師兄什麼時候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