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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謨一

    凡為言而思以易天下者,皆以心為宗。從其末而起用者,治心也;從其本而立體者,見心也。

    見非所見,則治非所治矣。舜之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斯以示見心之則,而非凡為言者之及也。何也?天下之言心者,則人心而已矣。

    人心者,人固有之。固有之,而人以為心,斯不得別之以非人,斯不得別之以非心也。就其精而察之,乃知其別;就其粗而言之,則無別;而概目之曰心。

    故天下之言心者皆以人心為之宗。心,統性情者也。此人心者,既非非心,則非非性。

    故天下之言性者,亦人心為之宗。

    告子湍水之喻,其所謂性,人心之謂也。瀠洄而不定者,其靜之危與!決而流者,其動之危與!

    湍而待決,決而流不可挽,初非有東西之成形;靜而待動,動而堯、桀之皆便。

    惟其無善無惡之足給,可堯可桀,而近桀者恆多;譬諸國然,可存可亡,而亡者恆多,斯以謂之危也。

    浮屠之言曰「即心即佛」,又曰「非心非佛」,又曰「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又曰「三界惟心」,亦人心之謂已。

    何以明其然也?彼所謂心,則覺了能知之心;彼所謂性,則作用之性也。以了以知,以作以用,昭昭靈靈於行住坐臥之間,覺了不誣者,作用以起。

    自非然者,亦不得謂之心。惟其然而可謂之心,惟其然故亦僅謂之人心矣。


    以了以知,以作以用,善者恆於斯,惡者恆於斯,彼之所謂識也。了無不覺,知無不能,作不固作,用非固用;任了任知,任作任用,總持而無有自性,終不任善而任惡者,彼之所謂智也。

    善於斯,惡於斯,瞥然一興而不可止,用之危也。不任善,不任惡,洞然寂然,若有若無,一切皆如,而萬法非侶者,體之危也。其曰「父母未生前」者,此也;其曰「無位真人」者,此也,其曰「離鉤三寸」者,此也。而探其大宗,則一言蔽之曰「無」。

    儒之駁者亦曰「無善無噁心之體」,要亦此而已矣。

    有者不更有,而無者可以有;有者適於無,而無者適於有;有者有其固有而無其固無,無者方無若有而方有若無;無善則可以善,無惡則可以惡;適於善而善不可保,適於惡而惡非其難矣。若無,而俄頃之縛釋;若有,而充塞之妄興;岌岌乎有不終朝之勢矣,故曰危也。

    若夫有不更有而適於無,固有此而本無彼者,彼惛不知,殆盲者之於日,極意而得盤與籥耳。所以然者,人心無相續之因,則固可使暫澄者也。

    自好之士,厭飫於惡而思返,矯敝於已末,分析人心之動機,嗒然喪據,因鏟滅以觀其靜;則人心之下游,壅閉渟洄,如隔日瘧之有間也。斯其時,非無清朗虛涵之光影,如蕉空中,如水映月,迷留玩悅,因以為妙道之攸歸,終身處堂,以嬉於人心之中,而信濱危之可保。

    是猶秦兵南向,而田建墮防,忽必烈北返,而似道奏功;其固本保邦之術,近取之國中者,覿面而自失之,以故恆性泯,彝倫絕,陷於禽獸而不自知。則共城《松柏之歌》,皋亭潮水之恨,終與桀、紂均亡,斯亦可哀也已?

    嗚呼!大舜咨嗟以相戒,告子、釋氏寶重以為宗,象山、姚江畔援以為儒,王畿、李贄竊附以為邪。其聖也如登,其狂也如崩,大概亦可睹矣。

    夫舜之所謂「道心」者:適〔丁歷切〕。

    於一而不更有者也,〔一即善也。〕「惟精惟一」,僅執其固然而非能適〔嘗只切〕。於有,弗精弗一,或蔽其本有而可適於無者也;未發〔人心〕。有其中,〔道心〕。已發〔人心〕。有其和,〔道心〕。

    有其固有;而未發無不中,〔猶人無翼〕。已發無不和,〔如人不飛〕。無其所無者也。固有焉,故非即人心而即道心;〔下廣釋之〕。僅有其有,而或適於無,故曰微也。奚以明其然也?心,統性情者也。

    但言心而皆統性情,則人心亦統性,道心亦統情矣。人心統性,氣質之性其都,而天命之性其原矣。原於天命,故危而不亡;都於氣質,故危而不安。

    道心統性,天命之性其顯,而氣質之性其藏矣。顯於天命,繼之者善,惟聰明聖知達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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