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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誥無逸

    《易》曰:「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

    言者,動之法也。擬以言,非浮明之可以言而即言;則如其言之議以動,非鑿智之可以動而為動;道之所以定,學之所以正也。

    夫言者因其故也,故者順其利也。舍其故而趨其新,背其利用而詭於實,浮明之言興而鑿智之動起。

    莊生曰「言隱於榮華」、君子有取焉。後世喜為纖妙之說,陷於佛、老以亂君子之學,皆榮華之言、巧摘字句以叛性情之固然者,可弗謹哉!

    《書》雲「所其無逸」,言勿逸其所不可逸者也,而東萊呂氏為之釋曰「君以無逸為所」。

    蔡氏喜其說之巧,因屈召誥「作所不可不敬德」之文,破句以附會之,曰「王敬作所」。浮明惝怳,可以為言而言之,背其故,違其利,飾其榮華,使趨新者詫為獨得,古之人則已末如之何而惟其所詁,後之人遂將信為心法而背道以馳。夫君子言之而以動,必其誠然者而後允得所從,如之何弗謹而疾入異端邪?

    今以謂「敬」與「無逸」之不可作所,實與名兩相稱也。乃如曰「敬」與「無逸」之可為所,名之不得其實也。此亦曉然而易知者也。不得其實,且使有實,鑿智足以成之,終古而不利用,用之不利,道何所定而學將奚以致功哉?

    何以明其然也?天下無定所也,吾之於天下,無定所也。立一界以為「所」,前未之聞,自釋氏昉也。境之俟用者曰「所」,用之加乎境而有功者曰「能」。「能」「所」之分,夫固有之,釋氏為分授之名,亦非誣也。


    乃以俟用者為「所」,則必實有其體;以用乎俟用,而以可有功者為「能」,則必實有其用。體俟用,則因「所」以發「能」;用用乎體,則「能」必副其「所」;體用一依其實,不背其故,而名實各相稱矣。

    乃釋氏以有為幻,以無為實,「惟心惟識」之說,抑矛盾自攻而不足以立。於是詭其詞曰:「空我執而無能,空法執而無所。」然而以心合道,其有「能」有「所」也,則又固然而不容昧。是故其說又不足以立,則抑「能」其「所」、「所」其「能」,消「所」以入「能」,而謂「能」為「所」,以立其說,說斯立矣。故釋氏凡三變,而以「能」為「所」之說成。而呂、蔡何是之從也?「敬」、「無逸」,「能」也,非「所」也明甚,而以為「所」,豈非釋氏之言乎?

    《書》之雲「敬」,則心之能正者也;其曰「無逸」、則身之能修者也。能正非所正,能修非所修,明矣。

    今乃「所」其所「能」,抑且「能」其所「所」,不擬而言,使人寓心於無依無據之地,以無著無住為安心之性境,以隨順物化為遍行之法位,言之巧而榮華可玩,其背道也,且以毀彝倫而有餘矣。

    夫「能」、「所」之異其名,釋氏著之,實非釋氏昉之也。其所謂「能」者即用也,所謂「所」者即體也,漢儒之已言者也。所謂「能」者即思也,所謂「所」者即位也,《大易》之已言者也。所謂「能」者即己也,所謂「所」者即物也,《中庸》之已言者也。所謂「能」者,人之弘道者也,所謂「所」者,道之非能弘人者也,孔子之已言者也。援實定名而莫之能易矣。陰陽,所也;變合,能也。仁知,能也;山水,所也。中和,能也;禮樂,所也。

    今曰「以敬作所」、抑曰「以無逸作所」、天下固無有「所」,而惟吾心之能作者為「所」。

    吾心之能作者為「所」,則吾心未作而天下本無有「所」,是民碞之可畏,小民之所依,耳苟未聞,目苟未見,心苟未慮,皆將捐之,謂天下之固無此乎?

    越有山,而我未至越,不可謂越無山,則不可謂我之至越者為越之山也。惟吾心之能起為天下之所起,惟吾心之能止為天下之所止,即以是凝之為區宇,而守之為依據,「三界惟心」而「心」即「界」、「萬法惟識」而「識」即「法」。嗚呼!孰謂儒者而有此哉!

    夫粟所以飽,帛所以暖,禮所以履,樂所以樂,政所以正,刑所以侀,民碞之可畏實有其情,小民之所依誠有其事。不以此為「所」,而以吾心勤敬之幾、變動不居、因時而措者謂之「所」焉,吾不知其以敬以無逸者,將拒物而空有其「所」乎?抑執一以廢百而為之「所」也?

    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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