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觀初始於天地者,豈不大哉!洋洋乎金以銑之,木以干之,土以敦之,火烜、風撓、水裹以烝化之,彼滋此孕以繁之,脈脈門門,泮渙搏翕以離合之,故盛德行於無疆而不知其屆也。然而清其族,絕其畛,建其位,各歸其屏者,則函輿之功所以為慮至防以切。
是故山禽趾疏,澤禽趾冪,乘禽力橫,耕禽力樅,水耕宜南,霜耕宜北,是非忍於其泮散而使析其大宗也,亦勢之不能相救而絕其禍也。
是故聖人審物之皆然而自畛其類,屍天下而為之君長。區其靈冥,湔其疑似,乘其蠱壞,峻其墉廓,所以絕其禍而使之相救,故曰「聖人與天地合德」者,豈虛構哉!夫人之於物,陰陽均也,食息均也,而不能絕乎物。
華夏之於夷狄,骸竅均也,聚析均也,而不能絕乎夷狄。所以然者何也人不自畛以絕物,則天維裂矣。華夏不自畛以絕夷,則地維裂矣。天地制人以畛,人不能自畛以絕其黨,則人維裂矣。是故三維者。三極之大司也。
昔者,周之衰也,誓諧替,刺雅興,鎬京淪,東都徙,號祭存,綱紐佚,詛盟屢私,數圻日兼,故抱器服而思烹溉者,日惻惻然移玉之為憂。而聖人之所深長思者,或不在此,作春秋,明王道,內中夏,外戎狄,疑號者正其辜而終徠之,外會者斥其賤而等擯之。
夫周之衰,非有匈奴、吐蕃、契丹、韃靼以為之外逼也,陸渾、吾離、允姓、僑如之族種不能配中國之一名都也,燕之北鄙,秦之西陲,未嘗晨夕於奔命也。
葵邱束牲而小白求三脊之茅,城濮館轂而重耳干隧道之請,周之玉步將上逼之為兢兢,而聖人終不以彼憂易此恤者,則其故何也?文武之興,昕履牧率,夕步天祚,濫唐沿虞,服夏裼商,承建列侯,各君分長,山河塞阨際蠻戎夷貊者,昔之天下也。既規規然惴其旁午,復鼎鼎然虞其上下,諸侯或僻介荒小,用寡捍強,以小藩大,勢詘於所守,力僅於所爭,固未嘗不糾回蜿蜒於聖王之心。
夫廷萬國,一君長,挾尺捶而奔役四宇,功施鈇鉞,爛然開於共主而天下弗分其功名,聖人豈異人情而不欲此哉!然而山、河以西,師旦分牧。函、崟以東,召奭代理。五侯九伯,州長連率,經緯縫紩,割制員幅者,使之控大扶小,連營載魄。是故偏方遠服,不受孤警。
連城通國,若運攬臂。則周之盛王所以維繫神皋,擯拒夷類者,意未有所弛而權不可得而衰。
夷、厲而降,牧長無命,綱維潰破,鋒矢尋於同仇,牖戶薄於外御。是故孤竹蹙燕,淮夷病杞,鄋瞞、義渠侮齊,宋而窺河、渭,然而天子不能命伯。
列侯之強大者矯激奮起,北斥南征,故斬令支,轢卑耳,拓西戎,刈潞氏者,猶赫赫然震矜其功以張赤縣之幟。彼其左旋右攜,夸武辟疆者,雖不足以與聖王權衡三維,裘領八極之盛心,而聖人猶將登進之,為稍持其禍而異於澌滅也。是以周之天子賜肵俎,錫彤弓,命隨會,攽黻冕,賀任好,播金鼓,而不見譏於春秋。故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義則某竊取之矣」,蓋進之也。
夫奠三極,長中區,智周乎四皇,心盡乎來許。清露零柯而場圃入保,片雲合岱而金堤戒濫,吳呼好冠而晉視命圭,杞用夷禮而胄絀神禹,莫不逆警萌甲而先靖宮庭。
是故智小一身,力舉天下,保其類者為之長,衛其群者為之邱。故聖人先號萬姓而示之以獨貴,保其所貴,匡其終亂,施於孫子,須於後聖,可禪,可繼,可革,而不可使夷類間之。
然後植其弱,掖其僵,揚其潔,傾其滓,冠昏飲射以文之,哭踴虞祔以哀之,堂廉級次以序之,刑殺征伐以整之,清氣疏曜,血脈強固,物不干人,沴不侵祥;黃鐘以節之,唱嘆以瀏之,故禮樂興,神人和,四靈集,而朱草、醴泉相踵而奔其靈也。
今夫玄駒之右君也,長其穴壤,而赤蚍、飛蚹之窺其門者,必部其族以噬殺之,終遠其垤,無相干雜,則役眾蠢者,必有以護之也。
若夫無百祀之憂,鮮九垓之辨,尊以其身於天下,憤盈儔侶,畛畔同氣,猜割牽役,弱靡中區,乃霍霍然保尊貴,偷豫屍功,患至而無以敔,物偪而無以固,子孫之所不能私,種類之所不能覆,蓋王道泯絕而春秋之所大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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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極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