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陳留侯入葬。
葬禮風光之極,京城裡的朝廷命官,但凡能去的都去了。
陳留侯府距離朱雀街不遠,哭聲和鑼鼓聲不可避免地傳入到鍾唯唯的宅院裡。
彼時她正在院子裡曬太陽,看錢姑姑她們擺弄她的嫁衣。
聽見哭聲,小棠等人臉上微有些不自在,便找個藉口讓她回房:「這會兒熱了,回房裡去歇著罷。」
鍾唯唯指指頭頂上的葡萄藤蔓:「有什麼熱的,我涼快著呢。」
她讓胭脂去前頭:「問一下大爺,我讓他設路祭,有否去了?」
胭脂很快回來稟告:「去了的,很早就去了,路祭也很豐厚,人也帶得足夠多,不會出亂子的。」
鍾唯唯點頭,閉目沉思。
再有一個半月,便是她和重華的好日子。這兩個月里,足夠發生很多事了,就連今天的路祭,恐怕也不會太平。
胡家的送葬隊伍聲勢浩大,從街頭一直延續到街尾還沒走完。
沿途一直都有人設路祭,胡家的男丁們不停地磕頭還禮,導致送葬隊伍前行的速度非常緩慢。
多事之秋,秋袤不想惹起過多的注目和麻煩,便挑了個不前不後、不起眼的位置,準備盡到禮數就離開。
然而卻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的,只因他不但是代表秋氏來設祭,更多是代表了鍾唯唯。
祭品剛陳設好一會兒,呂星廬便走過來了,先是深施一禮,再和氣地道:「賢弟為何在此?」
秋袤覺著他明知故問,就略指了一下祭品,笑道:「來送陳留侯一程。」
呂星廬就去拉他:「這不是你的位子,你應該在前頭!走,為兄帶你去。」
秋袤耐著性子道:「多謝呂大人好意,這個地方沒錯。」
呂星廬笑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這不合規矩。你是代表大司茶而來,她是二品大員,怎麼能在這裡呢?規矩不能亂,否則,讓二品以下的那些官員怎麼辦?不信你瞧,多少人在那兒為難著?」
秋袤一看,果然有很多官員帶著祭品,一臉為難,還有許多人不停地往這裡張望。
他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否真如呂星廬所言,忌憚著鍾唯唯,從而不敢到前頭去設路祭,但看這場景,自己已經被注意到,再堅持不去前面也沒什麼意思。
便聽了呂星廬的勸,示意之一等人將祭品祭桌搬到了前面。
呂太師身份最高,呂星廬早已經應付好了胡家的孝子賢孫,因此也不去哪裡,就陪秋袤站著,態度溫和地跟他閒話家常。
秋袤想起呂娉婷,心裡怪怪的,有心不理呂星廬,卻又不好丟鍾唯唯的臉,自是打起精神,小心應對。
呂星廬瞧著似是對他非常滿意,談到高興處,招手叫下人過來,低聲囑咐了幾句。
過了沒多會兒,一個清秀的少年郎走過來,羞羞答答地給秋袤行禮問好:「見過秋兄。」
秋袤原本以為是呂氏的年輕子弟,還了禮正準備寒暄兩句,就驚呆了,這不是呂娉婷又是誰?
當即臉就紅透了,呂家到底想幹嘛?這呂娉婷更像是特意來這會兒等著他的一般。
呂星廬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裡,不疾不徐地解釋:「娉婷小時候曾經得過陳留侯指點,有半師之誼,理應來送。因為穿著女裝出門多有不便,便著了男裝。」
弟子送別老師,這是人之常情,秋袤收了心思,沉默地再還了呂娉婷一禮,便不再說話。
呂娉婷安靜地站在他身後,一言不發,身上的牡丹幽香卻是源源不斷地往他鼻腔里鑽。
秋袤十分不自在,往前行了兩步避開,呂娉婷有些委屈,卻也沒說什麼,低下頭去,乖巧靜立。
忽聽有人道:「咦,那不是東嶺人麼?」
再一看,一群人帶著豐厚的祭品,硬擠過來,硬生生擠在了秋家的祭桌旁,為首的正是李尚。
秋袤皺起眉頭,雖然鍾唯唯有過交待,說今天的路祭不會平靜,但這一個兩個的都往他身邊擠,到底是想怎麼樣?
秋袤轉過身去,假裝沒有看到李尚。
李尚卻不肯放過他,笑眯眯地上來和他打招呼:「咦,這不是秋兄弟麼?你這是大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