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嬤嬤的剖心之言,逐字逐句都是為她的一片拳拳之心。
但是,她的孩子應該是自然到來,然後在父母的期待中誕生,而不是為了鞏固她的正室之位來世。
不過孔顏雖做不到為了子嗣傍身主動向魏康求歡,卻深知魏康納妾之事鬧得滿城風雨委實反常,何況她又何必給自己將來找一個麻煩,於是默認了馮嬤嬤將納妾之事延後的打算。
卻不想馮嬤嬤的話還猶言在耳,事情竟然有了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的轉機。
這日是小雪,釀酒的吉日,並《詩經?國風》有道,十月獲稻,為此春酒,以介眉壽。
孔顏因著重陽被魏康打擾沒釀得菊花酒,心裡一直覺得缺了什麼,又想著詩經里說冬日入窖的春釀有祈長壽之意,因此自入冬就惦記著小雪時節把酒釀了。
孔顏生母顏氏乃益州人士,益州釀酒之盛堪為天下之最,其劍南春酒自前朝大唐就為宮廷貢酒,民間更是家家都自釀酒。
如此民風之下,生為土生土長的益州人,不論顏氏還是馮嬤嬤皆會釀得一手好酒,孔顏由馮嬤嬤作乳娘又教養嬤嬤,自是熟識益州酒的釀製。
益州之酒,均為濃香型酒,有五糧釀造,亦有單糧釀造。
孔顏素性執拗,是非黑白必要區隔,所釀之酒自為單一高粱原糧。
早在昨日,就將今年秋收的新糧浸泡了整整一日一夜,今早只需取了小雪之水上甑。
一時原糧蒸熟,騰了一間放了爐火的屋子攤涼,只待溫度下來就可和曲藥攪拌入壇進行第一次發酵。
孔顏力氣不大,攤糧的活計自是讓給五大三粗的婆子來做。
看著攤晾開的原糧,孔顏滿意一笑,帶著英子回到廚房,叫上寶珠道:「罈子備好了沒?再過一個時辰就中午了,過幾天回馬上甑時,可還得不少雪水呢!」
寶珠一聽就是愁眉道:「少夫人。一定要今天去取雪水麼?」
今兒四更不到就起來取雪水,又冷又凍,真不知為何偏要這雪水才行?
寶珠是個心直口快的,心裡一想便藏不住話道:「以前釀酒都不見去取雪水。這次怎得非要雪水了?」
看了一眼廚房裡忙活的眾人,孔顏沒好氣的瞪向寶珠,當著魏家的家僕面前,她能說是因了涼州沒有上好的泉水麼?只能含糊說道:「小雪酒,自然用小雪這日的積雪釀酒為好。而且書上曾說。小雪之日的水極為清澈,若用這日的雪水釀酒——」
話沒說完,孔顏臉色突然一變,捂住口道:「快拿痰盂來!」
廚房裡本就有痰盂等物,英子眼疾手快的連忙奉了過來,卻不想孔顏一對上痰盂就是好一陣嘔吐。
寶珠急道:「少夫人,這是怎麼了?」
英子比寶珠大一歲,遇事也沉穩許多,見孔顏嘔吐不止,連忙吩咐寶珠道:「先去找馮嬤嬤。再去備了漱口的來!」
寶珠做事麻利,馮嬤嬤前腳才到,她已備了漱口的物什過來。
孔顏這時才嘔吐起身,正要接過帕子擦拭,卻又一把抓住英子的手,就著痰盂一陣嘔吐,直至腹中有苦酸的膽水吐出,她才有氣無力的任馮嬤嬤攙扶著,直起身道:「什麼味道?怎這噁心!」
廚房之地,若有異味。豈不是意味著食物不潔?
孔顏陪嫁過來的兩個灶房嬤嬤,並二房原先上灶的花嫂子,立馬惶恐起身。
馮嬤嬤輕嗅了嗅屋中的味道,又看了一眼孔顏嘔吐發白的臉。腦中靈光一閃,忽含幾分迫切問道:「你們在煮什麼?」說時目光已看向牆角兩隻正噗噗燉著吃食的鐵爐。
馮嬤嬤積威甚篤,其中一個灶房嬤嬤一聽,忙不迭慌張稟道:「回嬤嬤的話,這兩個爐子一個在熬雞汁,一個是給少夫人熬的阿膠。」說罷。唯恐不夠清楚,忙又補充道:「這雞汁,是用今早少夫人莊子上送來的大母雞熬的,用來調味最是好,還能給少夫人調經血。」說著指向另一個火爐子,「這一爐是用冰糖熬阿膠的,也是聽嬤嬤說少夫人進來氣血不調,才特意給少婦做了養血息熱的冰糖阿膠。」
她陪嫁的兩個灶房嬤嬤都是精通藥膳之人,每日所烹飪之物,均是根據四時節氣及她的身子狀況而為,且都是打小給她做膳食的,委實無需問責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