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坊府今日迎了位貴客。
一大早,六皇子鄭濯登門拜訪,稱來探望昨日在芙蓉園落水受驚,臥床不起的侍郎。
時卿人在房中,和衣靠著方臥榻,閱覽一卷棋譜,見了他就惱:「你來做什麼?」
鄭濯大笑不止:「這不是見咱們侍郎沒去上朝,來望一望?我瞧你氣色不錯,怕是嫌昨日那茬丟臉皮,才躲起來了罷!」見他意欲起身,他忙打個手勢攔了,「你我間就不必多禮了,坐著吧。這樁事,還得我給你賠不是。」
時卿便沒拘禮,輕飄飄覷他一眼:「下回再碰上與那瀾滄縣主有干係的事,勿再拖了我一道。」
昨日一早,他從宣政殿出來,原是要回府的,愣是給鄭濯拉去了芙蓉園,結果便碰上了倒霉事。
鄭濯握拳咳嗽一聲:「恐怕不成,今日我還真就是為此女來的。」
「怎麼,你二人昨日不曾談妥?」
「此女七竅玲瓏,並非可隨意糊弄的主。」
他嗤笑:「怕是你這副皮囊不夠人家瞧吧。」
「你行,你去?」
換來時卿一個眼刀子。
鄭濯也就不說笑了,問:「你看,可是元世琛將前因後果告訴了她?否則她何以一上來便質問我是否真心求娶。」
「世琛」是元鈺的字。
時卿搖頭:「不像。」他沉默半晌,扯了下嘴角,「她此番進京,曾有滇南王親信隨行,但這批人卻被半道遣返了,你可知為何?」
鄭濯深想一下,大約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之所以如此,是因她清楚,一旦滇南王的親信踏入這座皇城,必將給朝臣落下話柄,參到聖人跟前去。由此看來,此女心思並不簡單,又恰在你爭取到元世琛支持的節骨眼進了京,當有所圖謀。」
鄭濯起先頻頻點頭,聽到最後卻忍俊不禁:「一個小丫頭能圖謀什麼?」問完又皺了下眉,「或者,是滇南王的意思?」
時卿搖搖頭,示意暫且不好說。
「不論如何,總得再聽聽元家的意思。我與她有個三日之約,到時,你如前次那般,再替我做一次說客。」
時卿一時沒應,抬眼道:「聖人令你結這門親,乃是一石二鳥之計。你欲將計就計,我不攔你,但你須得清楚,這條路很危險,對你,對元家,都很危險。」
他不以為意一笑:「怕什麼,這不是有你把控周旋?」
時卿瞥瞥他,到底沒再說別的,應下了。
……
後日一早,府收了一摞厚禮:一對成色上佳的玉玦,一對玲瓏秀致的香囊,一對巧編細織的同心結……像是誰家小娘子將能夠表意的信物一股腦倒了來,且不知何故,還都是一雙一雙的。
老夫人宣氏和小娘子霜妤望著這堆信物陷入了沉思。
宣氏鳳眼微眯,靜靜審視著它們。
她只有一個兒子,這些東西是給誰的,不言而喻。但曾經收禮收到手酸的府已有一年多不曾見過這等場面。
原因是,昨年初春,她的好兒子非常不留情面地拒絕了當朝嫡公主的示愛,一時鬧得滿城風雨。此後,長安的小娘子們個個有賊心沒賊膽,生怕與她兒成了,便給貴人惹了不痛快,小命難保。
她打量半晌,越想越奇,問僕役:「哪家小娘子如此有膽氣?」
僕役答:「回老夫人的話,這些都是元家送來的……」
「啊?」霜妤一張嘴張成棗兒大。
「元家人說,前頭有一回,瀾滄縣主的家犬咬壞了郎君的一對玉玦,故來賠個不是。」
霜妤鬱卒了好些日子,茶飯不思的,好容易緩了過來,聞言又勾起了傷心往事,咬咬唇道:「她想給阿兄賠不是,送對玉玦來就是,這香囊和同心結算怎麼回事?」說罷去扯宣氏袖子,「阿娘,這個瀾滄縣主必是瞧上阿兄了!」
這麼簡單粗暴的事,不是明擺著的?
宣氏覷她一眼:「那是當然。人家不瞧上你阿兄,還瞧上你?」
霜妤嘴一癟:「阿娘——!」她究竟是不是親生的啊!
宣氏這會兒沒工夫搭理她。她想了想問丫鬟:「前頭你們與我說,子澍從芙蓉園回來時,身上揣了方錦帕,看樣式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