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也在附近的城樓上冷眼觀望著,這一行僧人所帶來的若干動靜。
「這些不過是疥廯之患而已,若是那位有心的話,只怕他們連韶州地界都走不出來。。」
新任的內院孔目官丘宦對著自己的老友戶曹參軍樊綽道。
「更別提一路安然抵達這裡,所以留司哪兒恐怕是另有安排,你如今既掌戶曹也就別多操這個心思了。。」
「莫要覺得於心不忍,你可知曉否,這位主公的心氣極大而所圖甚遠。。」
說到這裡,丘宦繼續正色道
「他已然決心放棄偌大廣府之地大多數門第出身的士人,而欲以義軍自身另起爐灶,自行培養和扶持一套治政理事的班底和根基。。」
「大講習所的諸科分院就是為此綢繆的,可憐可笑這些人還渾然不知,想要從中交涉得利呢。。這場事情,未嘗也沒有此輩從中推波助瀾。。」
「我輩卻是僥倖得以追隨其後,卻是萬萬不能因為眼前的些許得失,而錯失了緊步跟隨一場大業的宏遠前程和機緣啊。。」
而當這些僧眾開始在城外聚集信眾試圖造勢的時候,周淮安卻難得的不在城中,而是來到了廣府東南海邊一處荒僻的山谷當中。這裡原本有一個山哈蠻的寨子,在早前動亂中被付之一炬,現在重修起來就成了某種意義上的試驗場地了。
穿過數道明暗崗哨之後,一片豁然開朗的場地和連綿的建築就呈現在眼前了。
「屬下參見領軍。。」
卻是軍中投火隊的隊官陳念,一名滿臉滄桑而眼角帶疤的中年漢子,正帶著一行人連忙上前來行禮和致意。
「無需贅言過多,讓我等馬上開始吧。。」
周淮安卻是擺手道。
「諾。。」
他拱手應聲道,隨即吹響了蝟集部眾的哨聲。
片刻之後,只見在一段人工設置的土崗上,幾個來自投火隊而全身披掛的健壯士卒,在口令聲中齊齊發力將幾個特別定製成圓形,黏上生鐵渣和碎鐵片的陶土罐子,甩動著引繩而飛擲出去砸在約莫十步以外的地面上。
在周淮安左右被驚得一片本能退卻和騷動起來的數聲轟聲之中,投擲出去的罐子紛紛炸開一大團煙雲,連帶邊上固定做靶標和殺傷測試的幾口豬羊,都被碎片崩倒掀翻在地,而血淋淋的慘叫哀鳴著,卻是沒有一時半會馬上死掉。
然後有人拖回來檢查了一下,口鼻諸竅都被震的流血了,嵌入皮肉里的碎片還依稀可見;又當面將碎片逐一的跳出來進行傷口丈量,最深的傷口也不過寸長而已。
周淮安在心中微微判斷了下,看起來對付無甲的目標還行,近身炸開不死也有較大概率當場失去戰鬥力或是無法行動;但是如果遇上有防護的目標,比如穿甲的士兵除非之間命中面部喉下要害,不然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而且在日常工程作業和攻堅爆破上的應用性也明顯不足,爆炸過的地方只有淺淺的一圈放射狀土坑,然後又友人用標尺插入翻出來的泥土,最深處還不及兩寸。
不過,能夠用初次配出黑火藥達到這個效果,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在對付密集的人群結陣或是騎兵衝擊的時候,還是有所出其不意的震懾、阻嚇和殺傷效果;起碼這些豬羊的足部都被炸爛、折斷了,如果是人類的防護不到的足部話,也有相當概率失去行走和站立能力的。
然後,隊官陳念再次吹響了哨子,就有人推著小車前來清理場地,而將新的填草人形靶標和捆綁好的活豬羊給重新樹立起來。接下來就輪到投射火器的實驗了,只見兩人抬出一根碗口粗盞口內寬的金屬管子,而固定在一輛改造過的手推小車上。
當然了以目前義軍治下窮盡所能的條件和工藝水準,暫時也就能做出這種鐵殼包銅皮的大號噴子;也算是一種增加強度又能節省用料成本的折中設計。
畢竟缺銅和錢荒這東西貫穿了整個古代中國的歷史;而周淮安好歹也搜颳了嶺南的寺院和民間的銅器、銅具,又有海貿獲取來源之下,才可以稍微奢侈一點的拿來製造火器。
在填裝入藥塞緊隔斷和彈包,插入引燃的線香幾息之後,只聽得悶聲震響大團的灰煙噴吐而出,而嗤嗤綻射出密密匝匝的煙跡弧線來,將預設的披甲靶標和綑紮好的整口豬羊給大多覆蓋了進去。霎那間掙扎的動靜和哀鳴聲就徹底消失了。
待到煙氣散盡之後,就可以看到稻草的人形靶被吹飛撕裂成無數飄落的草團;而披著鑲鐵甲的活豬和山羊,也渾身血淋淋百孔千瘡的徹底氣息斷絕了;而在一些傷口細節上,可以看見金屬的甲片都被打的凹陷嵌入進去。至於用來遮擋的團牌和擋板,更是四分五裂的散了一地。
這下在場的諸多將士們也不由譁然驚聲起來,顯然是被這種無中生有式的火藥威力,再度給震撼了一把。
「恭賀領軍,有了這犀利玩意之後。。咋們就更無懼那些狗日的官軍了」
在旁的陳念更是驚喜交加的道。
「管教他敢來多少就有折上多少哩。。」
「沒有那麼誇張。。」
周淮安卻是輕描淡寫的潑冷水道。
「這東西打上一發的間隔還是太長,須得熟練操使才能配合大軍的戰陣之用呢。。」
然後,周淮安又轉而向著在場另外一個臉上滿是皺紋,而有些佝僂的布衣中年工匠道,
「不知道此物的費料作價如何,工期和產出如何。。」
他叫吳棟字銘遠,乃是原本第一輜重大隊裡五金組的銅工匠頭之一;因為世代以鑄造銅鐘和一些銅器為生機,而他私下裡卻唯好造一些細小機括,因此在細微工藝上堪稱手巧;堪稱是廣府地方小有名氣的大匠之一。
只是世道紛亂他也難逃其患,被人看上了祖業而構陷破產入獄,最終輾轉到了義軍手中做了輜重隊五金組的修械匠人;最終又憑藉手藝的獨到之處,在這次鑄造火器當中被委以重任,而成為這次秘密火器營造的工匠組頭。
「回領軍的話,此物生重八十七斤四兩六分。。用紅山銅二成,黑錫、灰鉛各半成,而南海精鑄鐵七成。。」
他一說起自己熟悉的領域,似乎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腰也不彎了眼睛也有神了。
「前後用大小工四組共二十二人,為期十五日方才完成一具。。故而物料火耗並人工所費,須得七萬五千六百錢左右。。」
「那就是將近八十緡的造價了。。」
周淮安暗自嘆息了下還是有些成本高昂了,但這卻是為了日後更加長遠的發展方向和前景而必然要付出的代價了。
「隨後我會全力供應物料和人手,且看你們最多可以生產
第二百七十章 再造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