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在楊長帆的視野里巴不得起義造反的越多越好,徽王府雖然強大,但始終堅持「一個大明」的原則,相比於俺答和起義軍來講,始終不是皇帝本人最大的敵人,一旦俺答回老家,起義的星星之火都被撲滅了,楊長帆才會成為頭號大敵。
只要飛龍國不吃飽了撐的劫徽王府的船,雙方必然是合作的關係。
果不其然,楊長帆回苔灣府還沒來得及慶賀凱旋,便見到了飛龍國的使者。
既然對方投來善意,楊長帆自然也隆重接待飛龍國一行,設宴款待。
要說飛龍國也當真重視徽王府,此番派來的是國中第二號人物林朝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來此本準備先揚國威,吹噓飛龍國如何兵強船堅,治下如何國泰民安,可看過萬船泊市的澎湖,見了號稱東海小蘇州的苔灣府,咱們飛龍國簡直就成了一個漁村。
的確,楊長帆治下的苔灣,與所有起義軍有本質的區別,重視商路,重視人才,高度分利與商人百姓,民富則國強,外加辦科舉,建學堂,東海選賢等一系列活動,現在的苔灣已經是集自由精神,財富文化於一身的貿易城市,甚至形成了獨特的學者身份,中產階層,這是一腔熱血一味蠻幹的起義軍永遠無法做到的。
但起義軍的實力也不容小覷。
千百年來,無論是農民起義還是政客競選,總有一個屢試不爽的口號,一幅光輝萬丈的大旗——「等貴賤,均貧富」,每次祭出這幅大旗,總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從陳勝吳廣到美國總統競選者桑德斯,無數個起義者與政治家,一次次的以粗暴直白或是隱諱狡猾的方式祭出這幅大旗,用革命式,報複式,烏托邦式的口號,拉攏底層勢力,打擊高層勢力,過去是這樣,未來也是這樣,這樣的理念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展現,成為聚集權力的噱頭,成為社會哲學的美好試驗。
對這個時代的起義者來說,需要軍力,「等貴賤,均貧富」可以拉到軍力,一個人就是一個兵。
對於政客競選來說,需要選票,一個富人的選票是一張選票,一個窮人也是一張,然而窮人的數量是富人的成百上千倍。
當然,成功得到權力後,他們沒一個人能成功實現自己的諾言,「迎闖王不納糧」,那咱們闖王吃什麼?闖王沒的吃,占了紫禁城也守不住啊。
也許在未來,生產力極度發達的時代,會出現一位高人實現這個,但眼下,抱著「等貴賤,均貧富」大旗的起義軍,是不可能有出路的,是必然崩盤的,就像他們一個個前輩與後輩一樣。
當然,楊長帆這麼想也有些作弊的嫌疑,大明自己就是起義出身,對付起義擁有特別的知識技巧,飛龍國王張璉是遠遠不夠格的,即便莽如黃巢李自成,奪下洛陽京師,抱著這個理念,也休想坐穩王位。
面對這樣一個必然失敗的起義王國的二把手,楊長帆投去了足夠的善意,只希望你們在廣東好好為了理想而奮鬥,不要下海給老子添亂。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擁十萬大軍的廣東國王,看著隔壁大發橫財,是不會那麼老實的,林朝曦此行就是來聊這件事的,看到了苔灣的富裕與美好,更堅定了他這個信念。
大宴次日,議事廳內,林朝曦一行五人與徽王府五人坐而論道。
這場面其實挺懸殊的,除去穿著外,主要體現在文化程度上,這邊坐的徐文長胡宗憲是什麼人,而對面的飛龍國的人怕是連漢字都沒認全。
不管這些,文盲也可以有理想。
按照國君張璉的指示,大丞相林朝曦本該以強硬的手段進行要求與脅迫,但徽王府的強大美好遠遠超出了大丞相的想像,外加招待過於隆重,林朝曦雖是寨主莽人出身,卻也知道自己的斤兩,東海船主無愧名揚東海,他狂不起來了。
簡單客套問問夜裡睡得好不好早飯吃的怎麼樣後,林朝曦直白道明了來意。
「船主,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林朝曦直挺挺看著楊長帆,沖左右使了個眼色。
左右會意,持一黃紙卷上前,嗽了嗽嗓子:「船主楊長帆領旨!」
場面靜默,非常奇特。
國王真的是很認真,來頒布旨意了,怎麼辦,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