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公關神器
不過再怎麼樣,「張大勺」在原料上的追求,也比不上他在製作環節所下的功夫。
說句實話,儘管做菜的大廚灶台前站定,宛如名角登台一樣操弄鍋鏟的高光時刻,是屬於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的精彩。
但這十年功才能練就的精彩一分鐘,在一道菜餚的成功因素里,也只占極少的一部分。
因為一個真正的名廚,除了懂得極為高超的灶上技巧之外,更懂得怎麼妥善得法的處理原材料。
像「張大勺」把原材料拿到手之後,隨後要認真去做的事兒就多了去了。
應該怎麼拾掇,怎麼洗,怎麼擇,怎麼切,怎麼做,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在製作過程中是煮還是蒸,是抄還是炸,要求什麼火候。
用旺火還是微火,又或是微火旺火交替。
甚至用什麼鍋,用什麼刀,用柴火還是煤火,幾乎全是有關細節的處理。
那都是常人既不懂得,也看不到的學問。
舉個例子來說,因為寧衛民和張士慧總是「每周一蹭」。
時間久了,他們難免不好意思。
有時候也會主動張羅,要幫「張大勺」干點雜活,充當個廚工幫幫忙什麼的。
萬萬沒想到,他們的好意卻每一次都碰了軟釘子。
老爺子就一個態度,說他們只需把買菜的錢出了就行。
甚至連菜都不讓他們洗,連碗都不讓他們刷。
開始寧衛民和張士慧還覺得挺美的,認為老爺子挺拿他們當回事,不願勞動他們的大駕。
可時間長了,他們慢慢才搞明白。
原來這老爺子居然是嫌棄他們用香胰子洗過的手去洗菜,會讓菜沾染上不該有的味道。
外加也看不上他們的手耐不得熱鹼水,擔心溫度不夠刷出的來的碗盤,油膩無法盡去。
這些可是「張大勺」萬萬忍受不了的。
瞧瞧,都能苛刻到這個份兒上。
要按張士慧私下裡的話說,「這「張大勺」肯定有潔癖。一個廚子對待衛生問題,居然比當大夫的都過分,那不是有毛病嗎?」
可問題是,還恰恰就得是這種一心要走極端,把事情非要做到極致的怪人,才能創造出令人驚嘆的美味啊。
就在今年的四月間,「張大勺」曾求了寧衛民一件事,要他幫忙從天壇公園緊急弄批松枝來燒火用,多多益善。
老爺子難得開口一次,寧衛民當然要幫這個忙。
於是跟天壇園方管園丁的人知會了一聲,兩天之內就從園內運來了堆積如山的松枝,把黃化門的小院空間填充了四分之一。
寧衛民原以為「張大勺」是為了做什麼吃食,填入灶內烈焰蒸騰地猛燒。
卻沒想到只猜對了一半,「張大勺」竟然是在當院只冒煙不出火地慢燃。
而他製作的食物也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是松樹枝上架鐵箅子,箅子上擺著他灌制的肉腸。
跟街上賣的香腸完全不同,「張大勺」灌的腸是在鍋里煮熟以後才上箅子熏的,並且只能用純粹的松枝熏。
按時間算,一批腸至少要慢慢熏制三四天才能入味。
這活兒說起來可麻煩極了,熬人熬大發了。
雖說不用怎麼管它們,腸在煙中,順其自然。
但因為一次性要做五十公斤的肉腸。
看火,添枝,晝夜不間斷的熏,都得要人看著盯著。
結果這位張大勺啊,一個性如烈火急脾氣的人。
居然就這麼溜溜的坐在院裡守著日月,耐著性子挨著煙熏火烤,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松腸完成。
近百個鐘頭的裊裊青煙,完全讓松枝的清香與肉腸融合在一起。
為答謝人情,「張大勺」送了寧衛民和喬萬林一人兩斤松腸。
他們食之如天上珍饈。
就連康術德嘗了寧衛民帶回去的都說好,認為是人間難得的至味。
這樣的手段又豈能讓人不服啊?
第486章 公關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