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事情忙完之後,天色已經黯淡下來,黃昏的夕陽,照著縣衙正堂的匾額,反射著一點金紅色的餘暉。
「看來今夜要宿在這裡了。」
林如海心中想著,喚來隨行的一位文官,附耳吩咐下去,命人收拾官邸,先住進去。
至於隨行的五百多人,除了雷打不動的三百羽林衛,其他人都是就近安排民居住下去的。
羽林衛那邊自由安排,林如海也只是照例問候了幾句,就不再問了。
帶口信的小廝來到羽林衛為首的校尉那裡,把話帶到就算了事。
至於原本住在縣衙內的縣令,自然要委屈他一下,跟屬官們住在一起。
入夜,官邸,天井中。
今夜不知何故,林如海有些睡不著,換上一身輕薄的單衣,就站在天井裡望月。
蟲鳴聲不絕於耳,分散在四面八方。
夏夜的晚上總算是涼下來了,林如海靜靜地消暑,舉頭望著天空一輪新月。
月光正好,如同一層流水一般,覆蓋在庭院的石板上。
天井的幾根樑上,爬著葡萄藤,一串串掛著青澀的葡萄,也不知是哪個種在這裡的,倒是有些年份了。
回想著這段時日的經歷,饒是林如海自認為心智堅定,也禁不住有些慨嘆。
「花無百日紅,月只一夜圓,總是難以盡善盡美。人生之事,起伏動盪,誰能說盡未來,也不知我來日下場會是如何······」
幽幽地道出這麼一句不詳的話,林如海便不再開口,似乎陷入了沉思。
眼下他的境地,看似繁花似錦,其實不過是放在火坑上烘烤的耗子,急切間是上下無路,只能硬著頭皮直往火中沖,為幕後之人做那過河的卒子。
至於什麼三品的加封,還不是閒職?不過是面子上好看而已,惠而不費,要是自己死了,最多得個死後哀榮。
替人火中取栗,自然要有引火燒身的準備。
甄家真的是那麼好抄家的嘛?
每年蘇華府都有不慎墜馬的官員,暴斃赴任中途的朝廷命官,林如海豈能不知?朝廷豈能不知?今上,豈能不知呢?
是夜,光陰推移,不覺已近乎天明,林如海竟是守著天井,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此時,林如海仍是精神飽滿,未嘗絲毫倦怠。
武道有成,精氣神不同常人,區區一夜不眠,不過等閒事耳。
於林如海來說,安全更加重要。
不遠處,傳來弓弩聲。
林如海聽聲辨位,瞬間聽出是羽林衛的制式弩弓,三百步內能穿透皮甲,五十步內縱有鐵甲也是枉然。
隨後,果然聽見一聲悶哼聲,似乎對面有人中了箭。
來人見己方行蹤被發現,顧不上別的,就是一聲唿哨聲,瞬間做鳥獸散去。
羽林衛也不追趕,對方明顯熟悉地形,貿然追蹤是兵家大忌。
林如海鎮定如常,只是自顧自站在原地,靜待來人。
過了一會兒,聽見腳步聲,一位傳令兵找到了這裡,見到林如海,當即鬆了一口氣。
上前說著:
「大人,我等方才擊退了小隊蒙面黑衣人,都帶有兇器,被打退後分散逃走。校尉大人讓在下來詢問林大人,行程是否還是一切照舊?」
林如海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
「你去回復李將軍,就說·····一切依計行事,暫無變動!」
「是!」
那傳令兵抱拳一禮,就踏著大步離開。
「風雨欲來啊······」
······
與此同時,蘇華府一處僻靜的山谷外,周迅悄然落地。
之後,沒走出幾步,整個人連帶著衣服都變換了,正是賈府一位管事的模樣。
去年元宵節時,這位姓李的管事,還跟著去甄家送節禮,順便也給林家鬆了一份,兩家都在金陵,正好順路。
周迅變做這人的模樣,並無什麼用意,只是不想以真實面貌現人。
要是被人記下面貌,多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