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走出京兆尹府,趙無咎頗有一種啼笑皆非之感。
因為加上昨天那次,他來洛京不過兩日,卻已經兩次出入京兆尹府了。而且兩次還都是「獲罪而入」,可旋即就因「查無實證」而得以脫身。
他有心當面謝過那位鮮于主簿——哪怕兩次「查無實證」都是事出有因,而不是那位老先生真的賣了他趙無咎的面子——可人家也沒給他當面感謝的機會,只是命人將其好生送出了京兆尹府。
「昨日是因為沾了叔明那小子的光,而今日之脫身,則多半是那兩個『小兄弟』家裡使了力氣……」
走下京兆尹府門前的台階,兩隻石頭獬豸旁邊的樹蔭下面,聚集了許多敞著白色或綠色的圓領襟袍,腦袋上也除去尖頂氈帽,露出一撮短髮和左右兩條束鞭的康國人。
這些人看向趙無咎的目光,既包含著畏怯,又暗藏著一絲怨毒,就像一群看著猛虎而不敢上前的豺犬。
雖然京兆尹府已經判了趙無咎等人無罪,但他們顯然不那麼認為。
聚集了這麼多人於此,也肯定是想要依靠人多勢眾,企圖來尋些麻煩。
然而,這些人之所以沒在趙無咎等人走出之後就一擁而上,則是因為此時京兆尹府門前停了一輛象輅錦帷車,拉車的馬毛色均為棗紅色,也即所謂的「駟馬高車」。
按大周禮制,這樣貴重的車駕,非達官顯貴的家眷概是不能乘坐。
而負責護衛這輛「駟馬高車」的則是一隊身穿山子魚鱗甲的精銳甲士。
駟馬高車令康國人感到有些忌憚,而這隊甲士則讓他們徹底放棄了滋事的打算。
因為一看到這隊甲士穿著打扮,他們就認出這是一隊千牛衛,千牛衛是一支負責守衛宮禁的禁軍,此衛自「旅帥」以上職級都是由勛貴子弟來擔任。而且,這洛京城裡但凡有點家世的貴公子,如果沒有個「千牛備身」的虛職,混圈子都不好混。
和千牛衛的人發生衝突……
這麼說吧,那就幾乎和在天子面前大張旗鼓宣稱「我要造反」沒什麼區別。
趙無咎雖然不認識這千牛衛,但是他看明白了狄懷英和他那好友十一郎眼裡的震驚,這也恰恰說明這些甲士和他倆沒什麼瓜葛——再刨除趙無咎自己,剩下被豐都市的里衛扭送至京兆尹府的人,那就只剩下兩個「得罪」了索乾達婆的「小兄弟」了。
於是,趙無咎憋著笑意,對那兩人拱了拱手,說道:「李兄弟、牛兄弟,今日一別,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那位被他稱為「牛兄弟」的少年似乎有點嘴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倒是那個當街斥責索乾達婆腌臢的「李兄弟」反應更及時,他也趕緊抱拳拱手道:「趙兄弟,後會有期。」
當然,如果「他」能不粗著嗓子裝相,以及在唇邊用膠水粘的鬍子沒翹角,那麼「他」的這番表演就更逼真了。
原來,一路從豐都市走到京兆尹府,趙無咎早就看出這兩位「小兄弟」壓根就不是什麼男兒,而是兩個小姑娘。
雖然洛京有女子在出城遊玩時穿男子獵裝的風俗,但像她們兩個這般連鬍鬚之類的裝扮都配齊的女子卻也是不常見的。
於是,趙無咎就猜測,這兩個人很可能是官宦人家偷溜出來遊玩的小姐。
剛剛在京兆尹府里,他本來還想照拂一下她們,將和康國人起衝突的事情儘量全都攬到自己頭上——反正他和京兆尹府鮮于仲通的弟弟有交情,應該不會因為捏碎了一根蒺藜骨朵,外加揍趴下那個名叫索乾達婆的胡人武士而受到太過嚴重的懲罰,大不了捐輸些罰金就是了。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李兄弟」(李小姐)、「牛兄弟」(牛小姐)的來頭比他想像中還要大一些,家中的勢力也更大,竟然能讓京兆尹都得給些面子。
當然,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看破不說破要比什麼都直言不諱要更好一些。
比如,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