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恪與岑文本進行這番對話的同時,太宗已經在去往侯君集那另一支飛虎軍大營的路上了。\\www.yibigЕ.com//他悄悄來到終南山中侯君集的大帳,進帳後對隨從們說道:「你們先出去一下,朕要和潞國公商量商量太子的婚事。」
潞國公是侯君集的封號,他戰功赫赫,貞觀元年的時候就被封了公爵。
眾人躬身退下之後,太宗看著侯君集,眼中放出電一般的光來,他問道:「有一件事兒你必須對朕說實話,襄陽別駕萬暉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侯君集心頭一凜,但馬上鎮靜下來,他將一隻拳頭緊緊握住,然後伸展開來道:「聖上應當了解臣,臣自弱冠從軍,南征北戰,這隻手殺過無數人,但從來沒有殺過讀書人。」
太宗久久地看著侯君集,對方的表情似乎十分坦然,沒有半點兒心虛的樣子,太宗放下心來,他與侯君集相交日久,對侯君集的為人十分了解,侯君集這個人雖然能幹出天大的事,卻從來都不說假話,點點頭站起身來朝外走去,嘴裡說道:「既然如此,寡人就信了你,你好好練你的兵吧!」
侯君集見太宗這便要走,忙起身問道:「聖上!難道您就不問問別的事兒?」
太宗望著帳外正在操練的士卒說道:「朕只擔心這件事兒,你是個愛殺人的人,但你不是貪財的人!就算偶有小過,朕也能原諒你,你好好地練你的兵吧!」
侯君集聞言一怔,呆立在帳中,久久地回味著皇帝撂下的話,臉上的神色,漸漸有些掙紮起來,他想要追上去,但是步子卻怎麼都邁不動。
萬暉的死確實與侯君集無關,但是卻與侯君集的義子遲德立有關。去年冬天,遲德立手下的人在往北去的官道上截住了一個可疑的人,從他身上搜出一封襄陽別駕萬暉告侯君集貪污的奏章,遲德立忙把這道奏章呈給侯君集。
當時前線戰事正吃緊,為了不影響戰局,侯君集下令讓遲德立將萬暉軟禁起來,一切等打完仗再說。誰知這萬暉偏偏是個倔強的主,在囚室里又寫了一道奏章,還想買通衛兵送走。
遲德立知道後,只好把他押到水師的一條船上,讓他無法和外界聯繫。不想到了春天,突然連降暴雨,河裡下來洪水,他坐的那條船竟然被巨浪吞沒了。七天後才在下游找到一具屍體,不過已辨不太清楚模樣,只能從屍身上尋出的官牒判斷是萬暉。
侯君集為了這件事還狠狠教訓了遲德立一番,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將錯就錯,向朝廷上報萬暉是在運糧途中遇洪水溺亡。好在知道這件事的人極少,荊襄間又遍布侯君集舊部,萬暉死亡的真相就被瞞了下來。
原本侯君集以為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日子久了,也就不會有人在提起,只是不知道這件事如何又被翻了起來,還冒出了一份奏本,當年他也知道萬暉一共寫了兩封狀告他的奏本,其一到了他的手上,被他燒毀了,難道將這件事,舊事重提的就是那第二封奏本。
當初那第二封奏本,是被他的義子遲德立得去了,聽遲德立說也已經被銷毀了,那這份奏本又是怎麼來的呢?
侯君集滿心疑慮,便讓人去傳遲德立,派去的人卻說,遲德立方才出營走了,侯君集一聽,也不禁驚呆了。
從軍營逃出來後,遲德立一時走投無路,暫時在一家客棧里住下,然後找到在蜀王府中當侍衛的一個同鄉,求他引見,欲投到蜀王門下。
聽說當年飛虎軍中的第一虎要投到自己門下,李恪先是吃了一驚,接著便動起心來。萬暉的那道奏章呈遞給太宗後,太宗只用一個「密查」,就搪塞了過去。
李恪心裡一直不服這口氣,他想按照岑文本的點撥「順瓜摸藤」,可這藤似乎也不大好找。如果能把遲德立延至自己帳下,沒準就能順著這個瓜並摸出那條藤來呢?畢竟此人跟了侯君集很多年,對侯家的事兒應當知道得很多。想到這兒,他決定接見遲德立,看看這個人再做決定。
李恪讓人先把遲德立安頓在客廳里,等了半個時辰,他自己才步出書房來向客廳走去,可以說是端足了親王的架子,為的是先煞煞這遲某人的銳氣,沒想到這位昔日飛虎軍第一猛將身上早就沒有了半點桀驁之色,木然坐在房中,看著插在花瓶里的一枝海棠花發愣,一副為情所困,失魂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