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諸衙下值後,京師城內依舊熙熙攘攘,市面繁華。
翰林院侍讀高賢寧從洪武門出來,騎著一頭驢獨自往西南方向走。他把奴僕也打發回家了。
高賢寧家住在太宗皇帝賞賜他的宅邸,但回家並不走這條路。他今天也不是想回家,而是要去聚寶門附近的秦淮河畔;每隔十天半個月,他都要去那邊走一趟、順路看一看沿途風景。
漢王悄悄購置的玉器鋪,就在聚寶門和秦淮河之間。
那間玉器鋪大多時候都關著,一年高賢寧不一定能進去一兩次。他平素往這邊走得頻繁了,怕有心人注意到這樣的蹊蹺細節;所以高賢寧路過玉器街後,通常還要去另一個地方。
這邊還有一處很有名的所在,太祖皇帝親手開辦的官|方妓|院「金陵十六樓」之一的醉仙樓。高賢寧沒有做官之前,就常出入青樓酒肆;而今在京師時不時去一趟醉仙樓,那便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
吟詩作賦風花雪月、與在官場醉心於勾|心斗角之間,高賢寧覺得兩者很不搭調。他做官後,完全沒有了狎|妓的心思;去醉仙樓,起初確實是為了遮掩某種行蹤。
但高賢寧在醉仙樓認識了那裡的頭牌叫付驚鴻,接著他每次去醉仙樓,便成了一件心甘情願的事。
京師不愧為天下財賦聚集之地,連姑娘也比地方上的多姿多彩。那付驚鴻見過高賢寧數面之後,似乎猜出他是官員,她便不吟詩作賦談論琴棋書畫,也不會絲毫打聽高賢寧的公事;卻總能在言語之間,不著痕跡地給與高賢寧一些安慰。
不過善解人意、貌美如花的姑娘,又是醉仙樓的頭等紅人,價格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去得太頻繁了,連高賢寧也感覺囊中羞澀……
高賢寧到了秦淮河北岸的大功坊,到一座小院裡先換下了官服,然後再過橋去醉仙樓。畢竟去狎妓、若穿著官服有失體統。以前他來這裡換衣服,發覺有人跟蹤過,後來便沒人管這件事了;或許密探們查到他這種詭異的作為,只是為了狎|妓而已。
高賢寧繼續騎著馬驢,穿過玉器街,然後準備去醉仙樓。
但他忽然發現,那間玉器鋪,今日竟然開門了!
高賢寧把毛驢拴在樓梯下面,便走到樓上的大門口。他踱步進去,看到一個布衣大漢坐在柜子後面,埋著頭正「噼噼啪啪」地打著算盤。高賢寧與那大漢已經見過許多次面,漢王府的人、叫陳大錘。
陳大錘抬頭一看,瞳孔立刻微微收縮。而今彼此間連信物也不用,陳大錘徑直問道:「您是騎馬來的,還是乘車來的?」
高賢寧道:「騎的毛驢。」
陳大錘道:「請到書房裡等一會兒,俺去去就來。」他說罷先把大門關了,然後走出了後門。
高賢寧到裡面一間書房裡,拿起一根雞毛撣子掃了幾下椅子,便坐在那裡等著。過了一陣子,陳大錘返回了書房,在裡面的架子上翻找了一會兒,找出一封書信,遞了上來。
信上寫的並不是漢王手跡,卻是高賢寧的老師齊泰的字!
陳大錘道:「貴州那邊查得很緊,俺先去了廣西,繞道來的京師,耽擱了不少日子。這一趟差事,俺不是奉漢王之命,王爺去四川了,奉的是都督府執事、漢王府右長史李先生的意思。」
「李先生?」高賢寧瞧著信上齊泰的字跡,隨口問了一句。
陳大錘道:「李昌珏。」
「呵!」高賢寧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李昌珏是高賢寧的同窗,齊泰的學生之一,不過因得了重病、早就退出了科場。
陳大錘看了他一眼,道:「王爺帶兵北上之前,曾吩咐留守漢王府的文武、宦官,諸事都不必對李先生隱瞞。李先生詳問了一些京師的景況,認為可以嘗試離間張輔和偽帝(朱高熾)的關係;因此派俺來京師走一趟,找幾個人辦事。」
高賢寧點了點頭。
陳大錘繼續道:「據說當年解縉勸先帝立太子、說了一句『好聖孫』!如此一來,若是有流言傳到偽帝耳里,言偽帝能當上太子和皇帝、全靠有個得先帝喜愛的好兒子,偽帝作何感想?偽帝極可能會厭惡其長子(瞻基)!
這樣的事會讓張皇后惴惴不安,加
第四百零五章 不着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