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裡只有幾棵樹,卻也有鳥雀嘰嘰喳喳地在其中鳴唱。
段雪恨埋著頭,右手緊緊捂著左手腕。她覺得自己像一個正在被審訊的犯人,要讓她招供出某些隱秘的事。剛才被看見傷痕的瞬間,她不僅感覺很難堪,更有羞止之感,隱約間如同之前那一次、被發狂的朱高煦看到了她不願示人之處。
「怎回事?」朱高煦的聲音問道。語氣中並無責怪之心,段雪恨聽出了心疼和憐憫。
她抬頭飛快地看了朱高煦一眼,見他的眼睛裡似乎有些擔憂。她仍然不想回答,遂一聲不吭。不過她忽然覺得,在自己的心裡,或許暗自希望朱高煦能細心發現傷痕的。這樣就能在尷尬之餘,感受到他的同情了。
朱高煦換了一個問法:「誰咬的?」
過了一會兒段雪恨終於開口道:「沒有誰,是我自己。」
朱高煦又問:「為何要那樣做呢?」
段雪恨再次陷入了沉默。她心道:因為沐斌之事,以及她的茫然。
沐斌是被段楊氏所害,但若沒有段雪恨的「幫忙」,段楊氏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段雪恨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朱高煦以及任何人。沐晟已是朱高煦麾下大將,如果讓沐家知道了段雪恨幹的事,她更不知怎麼面對沐家人了。段雪恨經常想起那件事,她也曾為自己開脫……她並沒有要殺|害沐斌的心,可是犯的錯誤卻怎麼也無法開脫。正因為她犯錯上當,才直接導致了沐斌被殺。
至今她還記得沐斌那滿是稚氣、卻裝作大人說話的神態,那是一張有著親人特徵的臉。
她不僅自責,而且擔憂。段楊氏不知在何處、更不知還要做甚麼,她會不會把這些事說出去?
段雪恨每想到各種事,心裡便充滿了茫然。她不知自己是誰,她無法寬恕段楊氏,沐家也不能寬恕她;她更不知道自己要做甚麼,為何而活著。
只有無盡的麻木與迷茫,如同行屍走肉。那樣的日子叫人發瘋,她希望自己能有點感覺,希望日子能有些期盼。
朱高煦的聲音道:「不願說便罷了,我不逼你,不過凡事要往寬處想。我到書房去了,你在此安靜一陣罷。」
聽到朱高煦要走,段雪恨心裡忽然閃過一陣莫名的畏懼,一下子覺得自己非常虛弱。她下意識反手抓住了朱高煦的手腕。
朱高煦馬上重新坐下來,眼神裡帶著疑惑與等待。
段雪恨蒼白的臉漸漸變得緋紅,她默默地解下來了自己的腰帶,發現朱高煦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心裡更是覺得羞止而尷尬。
段雪恨把腰帶遞了過去,「漢王能像上回那樣對我……」
朱高煦猶豫著接過了腰帶:「如此能讓你覺得好受一點?」
段雪恨目光閃爍,垂下眼皮和顫|抖的睫毛,用十分幅度很小的動作點了點頭。
她在迷茫中掙扎,因為自己的錯誤與罪行、受到了無盡的折磨。她感覺到真切的痛苦,卻又仿若看到了某種救贖之光,哪怕那只是虛無縹緲的光;而懲罰她的人是朱高煦,因為信任、所以她又不至於太過絕望。
那時段雪恨心裡便會重現,某個雨夜流落街頭的感受。
當年那個寒冷而疲憊的雨夜,她剛剛得知自己的身世,茫然地在街頭不斷地走著。這時遠處有了一道亮光,溫暖的觸覺便驀然填充了她的整個內心。馬車的燈光不斷靠近,或許過了很久,終於朱高煦走了出來,邀請她上車。走上鋪著毛皮的明亮馬車,一瞬間之後她在疲憊中放鬆下來了,感到溫暖和歸宿,身上每一處地方體會都到了久違的愉悅。
……朱高煦走出廊房時已是下午。夏日的午後十分炎熱,他伸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
雖說雲南四季如春,可是夏天要是晴了太久,照樣很熱。朱高煦聽說沐家在大理有別墅,忽然想到沐晟是很會享受的人,大理那邊能儲冰,昆明城卻很難找到冰。
上午朱高煦稱,交趾之事只考慮一個中午,下午便決策。但現在他甚麼也沒思考,整個中午都和段雪恨在一塊兒,來不及想別的事。
就在這時,宦官王貴迎面走了過來,抱拳道:「王爺,前安南國王后陳氏叫人告訴奴婢,她有要事相商,請王
第四百五十四章 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