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孛兒只斤·脫脫埋著頭,戴著黃綠扳指的右手按在胸口,就像有甚麼病痛發作了似的,他一副很苦楚的樣子。
但阿莎麗知道他沒有病,因肅王忽然抬起頭時、那痛苦的神情就立刻消失了;如果是病,不可能好得那麼快。肅王變得面無表情,隱約又好像隱忍著甚麼。他剛才只是情緒有點失控,且在客人面前表露了出來。
「本王會庇護你們,並讓你們借道大明、返回韃靼部落。」肅王再次開口道,「作為回報,本王只要你們做一件事。回到韃靼部落後,確保阿魯台將我叔母送回。」
肅王說罷,目光從「蒙古國丞相」脫火赤臉上掃過,看著阿莎麗。他可能認為,阿魯台是阿莎麗的親大哥,阿莎麗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脫火赤的聲音道:「就這麼簡單?」
這個問題,阿莎麗也很想問的。
有關肅王的叔父叔母的悲慘遭遇,瓦刺人、韃靼人都有份。其中幹這件惡事的前任韃靼首領(鬼力赤),已被阿魯台殺-死;所以肅王有可能、不再怪罪韃靼人,特別對阿魯台,卻也不該有甚麼好感。
然而肅王收留了韃靼殘部,並不惜忍受瓦刺的襲擾和攻打,終未交出阿莎麗一眾人。為何?她本以為肅王有更大的理由,目前看來卻好像猜錯了。
肅王沒有回答問題,反問道:「能做到嗎?」
阿莎麗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可以,叫長兄歸還一個婦人,這不是很難抉擇的事。」
肅王道:「你們可願起誓?」
脫火赤與阿莎麗十分痛快,先後跪地,呼喚回回教門的真神,起誓只要能順利回到韃靼部落,一定全力讓肅王的叔母回到哈密。
肅王見證之後,便點頭道:「這樣就可以了,對你們來說很划算的交換,沒有必要反悔。我叔母在你們那邊,哪裡比得上本雅里失汗的兒子重要?」
阿莎麗頓時心頭一驚。丞相與阿莎麗早就商量好了,不向任何人泄露她兒子的身份,肅王怎麼知道的?
「二位貴客,請到大廳繼續宴會罷。」肅王輕輕揮了一下手。
脫火赤仍有些疑慮,便站了一會兒。肅王看了他一眼道:「你們或許不懂我的感受,沒關係。」
於是阿莎麗與脫火赤一起鞠躬告退。
他們剛出門,又聽到肅王的聲音:「熱鬧的晚宴,叔母若在,必定會喜悅。」
聽到這句話,阿莎麗不禁回頭看了一眼亮著燈光的房間。女人有直覺,哪怕只是時間很短的一面之間,她也感覺到了:肅王的叔母,對他來說比親娘還要有親,即便是尋常母-子間、大多也不會如此牽掛。
只見脫火赤用很小的幅度、輕輕搖了一下頭。阿莎麗看他時,倆人對視了一眼,但未說話,因為前邊還有一個帶路的侍衛。接著脫火赤就埋頭看路,一副沉思的模樣。
脫火赤可能還有疑慮,不太明白肅王葫蘆里賣的甚麼藥。但阿莎麗忽然想起了她的情郎、本雅里失汗,她再次念及分別時的情形,忽然有點明白肅王的感受了。
「肅王所言,應該是真的。」阿莎麗道。
脫火赤看了一眼前面帶路的侍衛,小聲問道:「為啥?」
阿莎麗徑直說道:「直覺。」
脫火赤的嘴微微一張,露出了黃牙,甚麼也沒說。
他們重新回到了嘈雜的大廳上,鼓聲、胡琴聲,以及人聲充斥著大廳內外,連歌姬們唱歌的聲音都不太聽得清了。倆人坐的位置相鄰,但周圍常有人走動,也有別的賓客。阿莎麗想問脫火赤一些話,卻沒有機會,只好作罷了。
從來沒有人試圖打探、或詢問過那孩兒,肅王究竟是怎麼確定孩兒身份的?阿莎麗猜不出來,漸漸地她總覺得,這個地方好像隱藏著甚麼陰謀,散發在混雜著油脂燃燒、以及草木灰氣味的空氣中;可是她又完全想不出,究竟具體是甚麼樣的陰謀。
晚宴到深夜才結束。阿莎麗以為脫火赤會尋個舞姬過夜,因為脫火赤總是色-眯眯打量著、那些衣著暴-露的舞姬,還拍了一個胡姬的臀;然而脫火赤並沒有那樣做,他和阿莎麗一道回去了,回到那座戒備森嚴的住所宅邸。
次日一早,阿莎麗起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