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後世歷史學家推測,大明在萬曆時代人口過億。…≦。…≦這個推測缺乏直接史料證明,因為大明官方只登記丁口,也就是納稅人口。衛所的人口數據又是保密的,就連兵部尚書都不能查,為此還在崇禎朝打過口水官司。
相對於實際人口,知識分子的統計數據就靠譜多了。生員入學之後,必然造冊;舉人名額是各省確定,三年一考,沒聽說過哪個省有缺額;到了進士就更明確了,每一科都有登科錄,非但有人數,還有人名和人物小傳。
按照考據數據,全天下的生員估計在十萬左右,姑且算大明人口是一億,那麼生員在人口比例中只有百分之零點一。
江南這邊人民生活水平略高,讀書人口也就略多。郡縣城和外圍的市鎮、鄉村平均一下之後,差不多四五十個讀書人可以取中一個生員。
這個數據也符合徐元佐辛辛苦苦從朱里、唐行擠出幾十個學徒的現狀。
徐元佐將這筆賬仔仔細細算給了海瑞之後,看著海瑞一臉黑光,頗有些知識上碾壓帶來的愉快。
「廉憲,您打算上哪去找這人呢?」徐元佐最後以補刀收尾。
海瑞看了看衷貞吉,心中暗道:這知府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
衷貞吉躲過海瑞的目光,望向徐元佐,暗道:把他哄走就行了,你出這難題到底算幾個意思?
徐元佐其實就兩個意思。
第一,伏低做小太久了,遇到個不會輕易咬人的老虎,捋捋虎鬚,摸摸虎頭,頗為有趣。
第二,降伏老虎之後,還可以借著虎威做點事嘛。
「你既然如此說了,想來胸腹之中已有了主意吧。」海瑞道。
徐元佐面帶微笑:「新主意也沒有,故技重施還是可以的。」他頓了頓。又朝天拱了拱手,道:「太祖高皇帝生怕官吏擾民,所以衙門吏目定額有限。當時天下蕭條,尚且夠用。如今世事變異。人手不夠是很正常的,所以才有了白役啊。」
海瑞微微一愣,猶記得剛剛自己還拿著白役的問題發作了徐元佐,想想還真讓人覺得臉紅。
徐元佐卻像是毫無芥蒂一般,道:「廉憲若是不嫌棄。仁壽堂多少能抽調二三十人出來。若是再從松江其他商戶借調些掌柜、夥計,廉憲要湊一百人略有些困難,不過六七十人應該沒問題。」
「這些人……」
海瑞心中暗道:沒人時煩惱,真要有了人,食宿工錢怎麼辦?
徐元佐看著海瑞欲言又止,心中暗笑:現在知道小金庫的重要性了吧?
大明終究不是大唐,隨便徵調民役毫無壓力。經歷了宋朝的文化積累之後,官方不能與民爭利,不能隨意役使百姓,該給的工錢不能拖欠。已經成了通則。官府要用白役,只有兩條路:默許他們從百姓身上撈油水;給他們工食銀。
沒有白吃的午餐,這話對官府也一樣適用。
「仁壽堂這邊就不提工錢的事了。」徐元佐大方道:「就我們自己承擔吧。不過食宿方面,總不能再壓在我們頭上了吧?」
從松江到蘇州辦事,又不是一天來回,二三十人的食宿不是一筆小數目。徐元佐已經提供了人手,難道還得自備糧草?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海瑞心中撓得發癢,終究還是沒有辦法。他自己不留存辦公經費,覺得那樣不合祖制。可是祖制沒有教他一個大餅養活一千人的秘法呀!
徐元佐躬身道:「廉憲請慢慢斟酌,學生還要去縣裡回稟差事。先行告辭了。」
海瑞支吾兩聲,讓他自便。
衷貞吉看在眼裡,心中暗道:你別弄巧成拙,到時候海閻王不走了怎麼辦?
徐元佐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只是朝他行禮,便退了出去。
「啊,下官正有事要問他,告罪,告罪。」衷貞吉坐不住了,起身也要走。
海瑞同樣沒留。一心在盤算能否從蘇州公帑之中尋到這筆開支的立項。可惜白役白役,便是白身役夫的意思,地方官用白役都是自己掏錢,另立名目從公帑里支出。這手法類似後世找發票報銷抵充獎金,邏輯簡明,操作上卻有難度。
海瑞偏偏沒有這個技能。
二六一 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