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然完全籠罩瓜州府,縱使大家大戶都已點上了油燈,卻也有貧苦人家為了省那一兩文的蠟燭錢漆黑一片。
此時打更聲未起,民居間已經是一片寂靜,卻有兩道黑影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倘若這個時候有人往路上看去,最多也只能看見一道黑影瞬間閃過,多半還以為是見鬼了。
在擲出筆驚走來人後,張如晦便帶著女子直接跳窗追了上去。在漆黑的夜間常人根本無法視物,對方的速度更是超乎想像。張如晦卻一直緊緊跟在後面,還時不時拉上女子一把。
這並非是張如晦的追蹤技巧高超。術業有專攻,追蹤再怎麼說也是斥候的技巧,就算他道術再怎麼精湛也和追蹤毫無干係。事實上乃是對方時不時的放緩一下速度,好像是在刻意引他們上鉤一樣。
「……也太欲蓋彌彰了些。」張如晦在心裡嘟囔了一聲,動作卻是半分不停。他眼看黑影衝進了一條巷子裡,毫不猶豫的也跟了進去。
……
「來了來了來了!」一個把風的夥計興沖沖的跑進了院內,還不忘把身後的門板順手給帶上,「鄭大哥已經把那對狗男女引進陣內了,就等老大你發動陣勢,困死那對狗男女。」
「好!」一直坐在磨盤上等消息的史通雙手一撐膝蓋就站了起來,還順勢把手一揮,「等會兒兄弟們好好干,做下這一票就有了之後過冬的口糧了,大傢伙家裡的婆娘娃子也犯不著挨餓了!」
回應聲自然沒有,在這樣的夜間,貿然發出過大的響聲簡直是愚蠢到極點的行為,而他們一個接一個站起的動作則是再好不過的回應!
「說起來,老大,之前我去踩盤子的時候看了,那妞比鄭大哥說的水靈多了。前些年大嫂過身後大哥你就再沒個婆娘鎮後宅,不如這次只做一半,男的殺了,女的就留下來給大哥您填了後宅如何?」一個心思活絡些的夥計小心翼翼的湊到了史通的身邊,低聲說道。
史通仰天長嘆了一聲:「大丈夫何患無妻,不行還能搞基。弟兄們都這麼看得起姓史的,姓史的怎麼能對不住你們——別多說了,開始吧。」說著,他就從後腰上拔出了一面黑色的小旗,使勁發力在空中揮舞了幾下。黑色的波紋便悄然從旗幟上逸散而出,連帶著地下也飄出了淡淡的灰煙。
起霧了。
……
那人在連續轉過幾個街角後就不見了人影,張如晦也就立刻停下了腳步,任憑女子一頭撞在自己的背上。
「你突然停下來幹嘛?」女子有點惱火的摸了摸自己撞得有點疼的額頭,「你還追不追了?」
「人都沒了,還追什麼呢?」張如晦伸出手去在空中撈了幾把,然後又放回自己的鼻尖嗅了嗅,「你有沒有發覺到起霧了?」
「有嗎?有嗎?」女子眯縫著眼睛看了半天,似乎……大概……面前是有那麼一星半點朦朦朧朧白色的霧氣?
「這大秋天的,就算晚上有霧……也不奇怪吧?」
「這裡不是你們齊魯之地,瓜州這裡沒那麼多水汽,就算是秋天也通常在後半夜才會有霧……算了,這不是重點。」張如晦擺了擺手,「把人引進巷子裡還又起霧,目的太明顯了。」
「什麼目的?」
「臨歧陣啊,陰鬼臨歧陣,也就是俗稱的『鬼打牆』。今天雖然不是月虧之夜,但是此地陰氣較重,只怕地下埋過死屍。於是此地的主人就藉助死屍的陰氣布設了這個陰鬼臨歧陣……」張如晦的話還沒解釋完,女子就已經啊一聲縮到了張如晦的背後去,「你怎麼了?白天劫道的時候都不怕,現在怎麼怕成這樣?」
「是鬼啊!」女子的聲音聽上去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了,「怎麼可能有人不怕鬼?叱劍術對鬼又沒用,早知如此就跟公孫老道學上兩招了……」
「你們都拜泰山府君了,還怕什麼鬼?有泰山府君保佑,絕對沒……不對啊。」張如晦說著說著才發現自己也被繞進去了,連忙打住,「鬼打牆只是俗稱而已,跟鬼有什麼關係?」
「你不是說叫陰鬼臨歧陣嗎?」
「因為是借用死者陰氣,當然叫陰鬼臨歧陣,可是跟鬼沒有關係啊。這個陣充其量是用陰氣籠罩住陣內,讓來犯之敵辨認不出方向,徒耗體力,不會出現什麼陰鬼來害人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