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吃剩的殘羹,出來倒進了門口的泔水桶中。白偉循聲望去,「那是什麼?泔水桶,銘香樓的泔水桶!」白偉忽地來了精神,這會兒就算看到老神仙,眼睛也不會這麼亮了。這火焰一般的赤色,燃起了白偉的生命之火。這動人的紅漆,美過他看過的所有晚霞。
白偉腦子裡兩個人在爭吵。
「那可是剩飯,千百人的口水嘴把子!」
「那咋了!」
「你不嫌髒啊!以前你連自己的剩飯都不吃!」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這都是農戶餵豬的!」
「管球他!丟人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覺得丟人。」
「旁邊那麼多人看著呢!」
「我都快死了,還要臉?再說了,我的臉早已丟完了,我屎都吃的人,把啥不吃!」
「吃了還咋活人?」
「不吃就能活人了?這裡早已活不下去了。吃!吃完了就有了氣力,走也能走出鎮子,換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活。」
白偉有些自嘲地笑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一定要吃到這泔水桶里的殘羹剩飯!而且速度要快!以我現在的名聲和鎮子裡人對我的態度,怕是連垃圾都不肯給我吃。若發現了我吃他們泔水,怕是過來踢倒了都不肯給我吃。白偉思索著,便有了計較。雖然現在大伙兒都在盯著我,但誰都不知道我要幹什麼,我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揭開蓋子就用手抓一把出來吃。不行!抓著吃太慢,手指縫是漏的,若是湯多菜少些,還連忙抓不上東西,耽誤吃一口的時間。我得揭開蓋子一頭扎進去張口便吃!吃哪桶呢?錯開了空桶豈不是又浪費了許多時間。漂亮!我的腦袋總是在關鍵時刻頗為靈光!有扁擔的定是滿的!已經掛好了準備挑走的!天助我也,平常守門的小二竟在櫃檯裡邊跟人說著什麼。等眾人反應過叫嚷起來,小二聽到後再從櫃檯里繞出來趕我,我差不多吃個半飽了已經。天無絕人之路!再見了,這個傷心地。別了,我的故鄉。待我再度歸來之日,便是恥辱洗刷之時!四下一打量,就是現在!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射了出去
白偉這短暫一生的遺言只有三個字:草,是屎。
羞憤之下竟然咳出了血,他是向後栽倒的,天旋地轉之時看到了笑出眼淚的眾人,有捂著肚子倒地的,有拍著腿的,有指著他的。他也聽到了很多聲音,有笑聲,起鬨聲,挖苦聲。他是幸運的,再也聽不到,再也看不到了,以後的日子就算比現在苦難十倍,他也不用去承受了。他也是不幸的,才如此年輕,便再也聽不到,再也看不到了,以後的日子或許比現在美好百倍,他也享受不到了。人活著,才有各種可能。可能很好,可能很糟,但都只跟活著有關。
白偉這短暫的一生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也只有三個字:嗆死了!
自此白渚鎮便有了經久不衰的故事:白家大少爺一家子男丁進山打獵反倒餵了野物,餘下的又慘被滅門,就剩一個獨苗子還賭錢輸光了所有東西,沒錢吃飯了竟偷著學會了吃屎,在一次搶屎吃的時候吃太急嗆死了。
彭九在前兩天聽到白偉吃屎的時候著實笑的不輕,當聽到這人吃屎嗆死的時候便笑不出來了。當他急忙跑去看到已被人沖淨了臉上黃湯的那容貌時,沉默了。那算命的老神仙,太准了,先是教這人用百文錢贏到萬兩,後是說他不日便將喪命,還算準了死法,真真是個老神仙!同樣沉默的還有辰遠,他則看著那兩個嶄新的紅漆糞桶,再看看旁邊兩個一模一樣的泔水桶,皺了皺眉頭。他是今天正午才到的白渚,前天聽一個胡商說這鎮子裡有一吞糞男孩,人送外號吃屎狂人,辰遠輕功撒展,蹽了一天一夜特來參觀。才在本地最好吃的飯莊吃過午飯,根本不用打問,四周都在聊這奇人的最新消息,想問問他人在何處,何時能一睹狂人風采。卻被告知狂人行事是有路徑的,整個鎮子得雨露均沾,昨日吃了朱莊的,今日便要去吃那王莊的。怕是不好見到,不過總能等到的,他吃一圈總歸是要回來的,狂人嘴刁,認口味。這裡的最合他意。正失望間,便聽得門外喧鬧,片刻便如炸開的煙火。待他出來時,一個滿面金黃的人已躺在地上氣絕身亡,卻正是他要找尋的白偉。在所有人都圍著看躺著的白少的時候,辰遠掃了一眼周圍,所有人的焦點都在這
楔子(二)一樁趣事——嗆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