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起居。參與者不到百名官員之數,以往章越剛入待制時,剛好跨入內殿起居的資格,只是跟著看戲,了不起在旁道一句『臣附議』。
若是貿然在殿上發言倡議,則有造次之感。故而以往大起居時章越多是微笑,就算再有想法,也不能在這等場合中隨意道出。
章越記得在一次內殿起居時,天子在殿上道,爾等不要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朕不是來聽爾等粉飾太平的,你們要說真話。這也是朕屢次下旨求言之意。
當時天子目光掃過眾人,章越那時候判已國子監一段日子,算是參與起居好多次了,於是便大著膽子說了幾句實話,意在反映百姓疾苦,直刺時政,天子當時聽了很高興。
不過退朝後章越看得出王安石的臉色很凝重,雖說他不是衝著自己來的,但也不怎麼高興就是。
之後吳充找章越談話,讓他多緘默。如此的國家大政還輪不到他來置喙,章越聽了後也是吸取了教訓儘量少在內殿起居這等議政之所陳詞,除非日後自己身居高位。
這是章越去熙河前第一次,也是唯一在內殿起居中陳詞。但今日第一次以翰林學士的身份上殿,章越便堅決地『站』在了王璉的一邊。
章越卻見王璉急得一副心臟病都要發作的樣子。不由有些可憐他那麼大的年紀,最後還要被派去與遼國使者蕭禧談判。
既是官家垂問,又是如此滿懷期待地看著他時,王璉唯有硬著頭皮道:「臣義不容辭!」王璉說得豪氣干雲,但其實卻是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退朝後章直從殿內追出後向章越問道:「三叔,與遼使談判之事,不是你的意思,為何卻薦了王璉?」章越對章直笑了笑道:「你啊,還是先去地方歷練歷練再說。」說完章越而去。
而在資政殿中宰相留對。官家道:「這王璉乍看無出彩之處,但卻如此忠勇,只是他去與契丹談判,是不是會辦砸了此事?」韓絳道:「陛下,以王璉之才,非是與契丹談判最好的人選。」
「哦?那為何韓相方才殿上不言明?」韓絳道:「啟稟陛下,如此滿朝之上有不少抗遼之聲,若這時候壓了王璉的意思,那麼遼國會以為我軟弱,反而不利於談判。」官家聽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韓相公以為誰是合適人選?」韓絳心想,原本章越是可以勝任的,不過今日王璉在殿上一提,滿朝皆是與契丹交兵之聲,眼下怕是他已不肯為談判之事。
韓絳原先是欲提章越的,但如今唯有沉默。吳充道:「啟稟陛下,之前熙河未平,如今董氈已俯首,夏國又與我們言和,既是如此,何必再懼與遼國交兵,不如就令王璉主持談判!」官家點點頭。
章越剛回學士院,卻見章直前來,一進來對方就沒給自己好臉色,悶坐在自己廳中。
章越知道自己這好侄兒又犯了渾,當即也不說話拿起一本書就在他面前看著。
院裡孔目時不時入內,拿著一些公文讓章越押字,章越略看了看便提筆押字。
忙碌了一個時辰,章越見章直還不走問道:「怎麼還不走?」章直道:「三叔我已想得明白,你本有意主持對遼國談判之事,但今日聽了王璉幾句話氣不過,便讓他來為之。」
「這不失為明哲保身之道,可是王璉那等人主持談判,一旦至宋遼交兵,他縱是罪責難逃,但並非出自三叔本意。三叔怎能見得此事交給這等人手中?」章越搖了搖頭就是不說話。
眼見章越始終不說話,章直沒趣地離開去了御史台找了蔡確。蔡確聽了章直的話聞言大笑道:「阿溪,你三叔近於為官之道,你卻半點也看不透。」章直氣道:「你不要說一句漏一句,與我說個明白。」蔡確笑著道:「你說得不錯,你三叔似已準備好與契丹談判種種之事,但是我再與你道一句話,為官必須隨時隨地地隨機應變,如此就不會有不測之禍。」
「你今日在殿內也聽到了,王璉主持對遼國強硬,是有不少待制以上官員支持的。在此之下若由你三叔與契丹進行劃界談判,一旦談成之後必然受責。」
「再說我看這王璉分明是不懷好意,你三叔看出了,幾個相公也是心如明鏡,但他們為何不言一句?贊成了王璉主持談判?」章直走後,章越在學士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