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殿中。
百官都在思索,薛向恰到好處地問道:「依集賢相所言,唐末時兵制最盛,是否如唐時恢復到節度使之制?如此便能勝党項了?」
下首的章惇略有所思,章三設立蘭會熙河制置司,讓經略使兼財用,就是無唐朝節度使之名,卻有節度使之實的舉措。
而設立行樞密院,任用敢於任事的『酷臣』韓縝,便是打破天子微操,而提升行政效率的手段。
莫非他的主張便是『簡政分權』?
章越道:「不,制度只能不斷向前,絕不能退後」
章越此言一出,在場大臣都是驚訝,這話放在以往,絕對是被批評的。
連王安石實行新法也是打出『托古改制』的旗號,說這是恢復三代之法的辦法。然而章越卻道制度只能向前,絕不會退後。
沒錯,唐朝那一套藩鎮制再好,兵再能打,但都已是過去了。
宋朝不可能再恢復唐末的藩鎮之制。
「一代自有一代的制度,我等只能不斷向前探索,以已知而求未知,絕不可再用過去現成的制度搬到今日來用。」
「我在此試問一句,三代之制雖好,但為何漢不用,晉不用,隋不用,唐不用,太祖太宗皇帝亦不用呢?」
章越這話說出,可謂更是『大逆不道』。王安石也要講『托古改制』來裝一裝,但章越卻連裝都不裝了。
滿朝文武一片駭然,章越此言真是破天荒之舉。
若非懾於他宰相的身份以及剛剛取得了蘭州大捷的勝利,恐怕立即就要有官員起身反對了。
可現在章越正在得勢的時候權威正盛
章越挑了這個時候,也是旁人最不可能反對的時候,道出了自己的主張。
若是有人激烈反對,自己也可以退回去道一句『醉了,醉了』。
但最後百官無人反對,連章越也是出乎意料了。
不過上首的官家臉色有些不自然,他是唐太宗的粉絲,骨子裡也是非常推崇唐制的。
官家猜測章越今日言此,便是為了下一步『改官制』。
用伐党項帶來的威望,來推動改官制,最後修繕新法實現落地。
官家精研韓非子之學。
章越此舉正切好於『法術勢』。
勢就是權威,伐党項,上尊號都是加強君主權威。
術就是改官制,更好地通過刑賞二柄完成中央集權。
法就是修繕新法,修繕新法不是為了廢除新法,正是為了新法萬年不朽。
不過官家覺得章越提出中央集權,那是集得是君權還是相權呢?
王安石變法是集得二者之權,君權和相權都提高了,元豐之後,他將相權收歸至君權。
中書無論是王珪,章越都是頗為周到,配合自己如是所為。
但比起王珪,蔡確二人,章越也只是配合而已,在很多事上他頗有自己的主張。為何章越突然如此配合自己,仿佛在一夜之間,他不明所以。
宴散之後,章越有些喝高了。
「章丞相小心!」
章越看到居然是薛向在身旁攙扶自己,扶自己上馬。
「薛公!」
「是。」
薛向神色恭敬異常。
章越笑道:「今日確有幾分醉了,多謝薛公了。」
薛向笑道:「丞相海量,怎會言醉,倒是丞相今日之話,令向倍頗有領悟。」
章越道:「哦?那咱們邊走邊說。」
「好。」
薛向與章越並騎當即道:「如今保甲法,保馬法甚為不便,向請罷之!」
章越聽了薛向所言神色一動,這正好符合他心底主張。
薛向道:「當初保甲法之事,我多曾提議王舒公此法不便,但舒公並未理理睬。」
「當初舒公實保甲法所言養六千名禁軍每年要朝廷開支十八萬貫,而朝廷以保甲之法養十萬民兵每年不過八萬貫。」
「朝廷只要將十萬民兵操練熟練,調六千兵馬上番拱衛汴京便是。」
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