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抱枝努力抬起頭,看向屋內的方向。
陳攬月和妘嫁的手腕被繩索吊在屋檐上,披頭散髮的,嘴裡被塞著布條,身上只穿了裡衣,白色的布料上是一道道鮮紅的痕跡,血跡斑駁得讓人觸目驚心。
有的痕跡還在向外滲血,有的已經凝為乾涸的暗紅。
陳攬月也艱難地抬起頭,二人的目光在風雪中相接的那一瞬,一直在她眼裡打轉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都是因為自己,都是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才連累姐姐也落得這般田地。
自己為什麼不能再聽姐姐的,多等一會兒呢?
還真以為自己新學的三拳兩腳便能將阿娘從陳府帶出去嗎?
自己天真太過,竟將所有人都連累至此。
她從來都是這般的無能。
妊抱枝自然是能看懂陳攬月的眼神,但是如今這個情形,她再也對陳攬月笑不出來了。
陳攬月見狀,淚水愈發的洶湧,她為什麼這麼沒用。
自己總是無理取鬧的那一個,姐姐處處都讓著她,忍著她,還總是在自己耳旁念叨著要讓自己好好學習。
如今,因為自己的原因,姐姐也要跟著自己一起喪命了。
陳攬月再也忍不住地嗚嗚哭出了聲來。
那兩個僕從嫌吵,又將鞭子揮舞地簌簌作響:「哭喪呢,人還沒死呢,哭什麼哭,又想挨鞭子了不成?」
可陳攬月的哭聲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悽厲,她像是要將所有的恐懼與懺悔一併發泄出來。
僕從愈發不耐,凶相畢露,發了狠地將鞭子抽在陳攬月身上。
妘嫁心疼不已,不顧身上的傷口,奮力地蹬著雙腿,想要阻止僕從們的暴行。
奈何她與陳攬月之間的距離相隔甚遠,她的行為在僕從面前只不過是徒增笑柄罷了。
果不其然,那兩名僕從們哈哈哈的捧腹大笑。
二人一唱一和:
「二娘子,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可能還以為郎君會念及舊情吧。」
「哈哈哈哈,她做夢!這段時日郎君日日拿她出氣,還以為郎君會對她再施恩寵呢。」
「從前你在家好不威風,成天對著我們吆五喝六的,稍不如你意,你便想著法子折騰我們,今日,也該讓你嘗嘗這其中滋味了。」
「你打完了沒,給我也過過手癮。」
那僕從見陳攬月的頭都無力地捶了下去,但他猶嫌不足,又抽了數鞭,才哼笑道:「這才哪到哪啊,就暈過去了,真不經打。」
另一僕從接過鞭子,吐了口唾沫在手上,他先是搓了搓手,然後又拿著鞭子在空中舞了兩下,而後才狠狠地抽打在妘嫁身上。
一邊打著,嘴裡還一邊不乾不淨地罵著些污言穢語。
這邊正打著起勁,忽然聽到那名僕從有些慌亂地聲音傳來:「住手!住手!別打了!有人來了!」
那僕從嚇得拿鞭子的手都歪了,鞭梢失控,回彈的時候狠狠地朝著持鞭之人的面門抽了一道,他的臉瞬間一片血肉模糊。
但他此刻也顧不上了,慌忙地收了鞭子:「快,快將門窗都關好,這幾個人絕對不能被旁人發現,郎君說他今晚要親自處置的。」
「那外邊的陳抱枝呢?」
僕從看了眼被鐵鏈鎖著的陳抱枝:「管不了了,先看看來的是什麼人吧。」
「也是邪門,這麼偏僻的地方也有人能尋來。」
遠處,寂白的世界突然綻放了一抹鮮紅,那抹紅色正慢慢向著小屋走來。
一把紅絹傘撐在雪間,傘下之人,一襲紅衣勝火。
雪又將妊抱枝的身體厚厚地覆蓋了一層,每一片雪落在她的身上,都似有千鈞之重。
第94章 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