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烽火照西京六
張思儉雙手微微顫抖,一種脫力的感覺籠罩著全身。身邊橫七豎八的是屍體,是自己忠心部屬的屍體,也是胡兒騎的屍體。剛才的那隊胡騎莽撞的沖了進來,狠狠的撞在了排列的長槍陣上。雖然只是個小集落,但在如此狹窄的門道里用的騎兵進行衝鋒,真是夠愚蠢的,幾具人高的馬屍,就足以阻決大部分的空位了,可能是以為大門開了,我們就不抵抗了吧。沒這麼好的事情。
張思儉想裂開嘴笑笑,但是剛才被一名騎兵臨死時揮出的刀鋒劈破鑾兜,又劃開的左臉,卻讓他無法進行這個動作。這隊顯然是同羅胡兒的騎兵雖然愚蠢,可是卻實在是精銳彪悍,讓他的部屬已經傷亡的差不多了。耳邊傳來的是各種臨死的哀號和破空箭矢的呼嘯,但對他來說也沒有意義了。低頭佇立在城門樓洞中,手中的橫刀還在滴血,實現卻已經模糊……
一絲鋼刀破風聲傳來,張思儉手中的刀隨聲自然的倒卷而上,當的一聲格住來人的刀勢,左手拳頭立即揮出,向來人襲落個厚實。敵人一聲悶哼,吐著口蜒踉蹌而退。他正待搶上一步以結果敵人,寒光錯錯,又有三名敵軍揮刀像他砍來。眼中精光一閃,張思儉左腳頓地,身體前俯,鋼刀向上斜砍而出,霎那間連續砍翻兩人。待至第三人時,腳一軟,刀鋒雖仍砍到敵人卻已無力破入敵身。敵兵一愣,手中刀立即毫不猶豫砍下。
張思儉身形立即一翻,背部已經感到一陣劇痛,最好的明光鎧仍然沒有躲過敵兵刀鋒。看來要死在這些小卒之手了,張思儉心中一陣悲哀,不由放聲大喝:「要殺我張思儉還輪不到你」,手中鋼刀順手遞出,將這名小卒穿了個透心涼,向甩破布一樣撩到一邊。
「那輪得到我麼?在下營州天雄軍武鋒營將駱同,借爾首級一用」煙火中踏出一員渾身浴血的將官,隨手揮倒牢牢的抱住他的傷兵,轉身以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張思儉,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狂熱,殺人的狂熱。如果能殺死山南節度使帳下有名的虎將之一的張思儉,這場功勞倒也不小。只聽他一聲大吼,合身撲上,手中刀爍如電,直奔對方頸去。
張思儉向後稍退,鋼刀一偏直迎而上。兩人的刀鋒交錯,頓時迸發出吱吱的刺耳摩擦和閃爍的火花。重重的嗒的一聲,兩人格近貼身刀柄相碰,落在羅瑾眼中的是華遇忠眼中的嘲諷和一臉的大鬍子。不好,未待駱同反應,小腹上已傳來劇痛。他還有後手,那是駱同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推開駱同的屍體,張思儉努力壓抑著手的抖動。這廝的氣力如此之大,而且是雙手持刀,雖然自己一隻手用刀側順其勢卸去了他的大部分力量,另一隻手抄斷箭,自甲衣下擺刺入腹中將其殺死,刀上的決死之力仍然讓久戰之後的他吃不消。抬眼看去,周圍部屬和助戰的百姓已基本上都被殺死,在身邊的圍著的是一群驚訝但是卻充滿仇恨的賊兵。
「駱大人死了,殺了他,給大人報仇」,一名營州兵大吼道,舉刀向張思儉砍過來。他的刀鋒只是錯身一划,從這名大叫的官兵咽喉撩過,立即將他的嘶聲吼叫壓在了嗓子裡。周旁狼一般的蠢蠢欲動,頓然息止,只剩下瞪著眼的沉重喘息聲。
「上箭」,一身低喝。三支羽箭如歡快的精靈從煙霧中穿出,他只來得及反刀橫在身,叮噹擋飛一隻,另兩隻就已經迅捷無比地扎在了張思儉的身上。他全身一震,吐出幾絲血末,勉力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不可思議。煙霧中一個修長的身影漸漸明朗,手提長弓,跨在一匹黑馬之上。黑馬輕輕跨過錯落的屍體,立在張思儉的面前。對著奄奄一息的對手,來將微微點頭,語氣中帶點惋惜:「吾乃白河十三部的末失乎,記住這個名字把」
「殺……」,一群革甲騎兵高揮著馬刀,吶喊著從張思儉身邊掠過,越過成堆的屍體,衝出了土城門洞,向集內衝殺而去。他輕咳一聲,張了張嘴只吐一些稀鬆的血沫,看著黑壓壓的騎兵從身邊掠過,手動了動,試圖將刀提起,但極度衰弱的手卻無法完成原來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完了,再也無法抑制從腹腔中擴散的寒冷和麻木,軟軟的靠在了城門洞牆之上,再緩緩的沿著牆壁滑下,癱軟在地。那充滿眷戀的眼神逐漸暗淡,只有從喉嚨里湧出一聲嘶啞的輕喚:「崔帥,幸不辱使命,當來生再見了」
第二百零四章 烽火照西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