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道隋亡為此河,今已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
自打李恪在洛陽登船,一路順水,先往東,再往南,不過三日多的功夫,便過了鄆州,比之騎馬倒是便捷省力上不少,李恪站在大船的甲板之上,看著運河之上來往如梭的船隻,腦海中不禁想起了這首《汴河懷古》,便輕聲念了出來。
除了正在甲板上掌帆的幾位船夫,李恪的身旁再無旁人,陪在李恪身旁的便只有他的楚王府司馬王玄策。
王玄策聽著李恪口中緩緩念出的詩,先是點了點頭,緊接著眉頭微微一皺,對李恪道:「殿下這詩倒是不錯,只是這立意怕是頗有不妥之處啊。」
大運河雖是隋煬帝所修,但在大唐立國之初,隋煬帝乃天下公認的昏庸暴戾之君,人盡棄之,可李恪口中的詩卻對他頗多讚譽,王玄策自然覺得不妥。
出了長安李恪心中暢意許多,王玄策又是他的心腹,李恪說話自也不必太過拘謹,李恪對王玄策道:「煬帝三征伐高麗是過,巡幸江都是過,擅殺忠良是過,大興宮殿也是過,但這修造運河功過如何,自有千古史冊去說,卻不知本王之言不妥在何處?」
自煬帝駕崩以來,關於他的功過評說朝堂內外便從未斷絕,尤其是修這大運河更是毀譽參半,難斷善惡,李恪這麼說,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王玄策所言不妥之處卻不在李恪之言本身,而在李恪其人。
王玄策道:「這話若是自旁人口中說出自無不妥,但殿下身份不同於旁人,殿下的話若是叫旁人聽去,恐生事端。」
李恪聽著王玄策的話,自然知道王玄策的意思。
李恪之母楊氏為前隋帝女,李恪便為前隋煬帝外孫,身懷兩朝皇室血脈,李恪的話若是叫較真的人聽到了,傳了出去,著實麻煩地很。
李恪乃李世民親子,當朝親王,大唐能給李恪的絕對是前隋給不了的,李恪倒是不擔心有人說他顧念前隋,意圖復辟,可若是有人藉此彈劾他不辨善惡,不分忠奸也夠他煩心的了。
李恪不怕事,但是這些糟心事能避還是避了的好。
李恪道:「先生之言甚是,倒是本王有失考量了。」
王玄策看著身旁站著的少年,原本還有些擔憂的臉上便浮起了一陣笑意。
王玄策在李恪尚是孩童時拜入王府,如今已經七載,突厥四年,長安三年,王玄策幾乎是看著李恪一步步長大,走到今日的。
王玄策最善縱橫之道,窺視人心本就是他之所長,他對李恪的了解不在任何人之下。
李恪雖年少,有時行事也難免帶了些少年心性,但他能總能懷謙遜之心,哪怕是當初面對他這麼一個無名小卒時亦是如此。
這便是王玄策眼中李恪的明主之質,也是王玄策甘願效死的緣故之一。
王玄策道:「殿下運河之論雖無甚大錯,但萬一叫旁人聽去終歸不妥。殿下雖是簡行南下,可知道殿下行蹤的想必不少,還是謹慎些的好。」
王玄策之言,無非就是擔心李恪因出了長安這是非之地便放鬆了警惕,故而提醒道。
李恪聞言,點了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
李恪雖是輕裝簡行南下,但是拜張元素所賜,那日在洛陽碼頭,張元素竟擺出洛州大都督的儀仗迎接於他,只要不是個傻子,誰還不知道張元素如此大張旗鼓迎接的是誰。
眼下的運河表面雖然看起來還算安靜,但李恪知道,他不日便將抵達揚州的消息恐怕已經到了江都了。
「錚、錚、錚...」
李恪心中還在想著此事,河面之上,就在李恪所乘大船的一側,竟突然傳出了一陣悠揚婉轉的琴聲,傳入了李恪的耳中。
「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干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至意乖兮節義虧...」
這是作自東漢才女蔡文姬手中的古琴曲「胡笳十八拍」,李恪雖算不上好樂之人,但耳濡目染之下,對於這樣的名曲自不陌生。
「好曲,這彈琴之人琴力不俗,沒想到在這河面之上竟還能聽到如此琴音。」李恪雖不善彈琴,但他在長安時久在宮中,又常同秦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