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叫喜姑姑牽了手往正房裡走,四五個丫頭正圍著紀氏,拿一套十二試的牙梳給她抿頭髮,明沅就站在大軟毯上頭,隔了水晶簾,看著紀氏被侍候著梳妝。
臨窗的羅漢床上鋪了猩紅色氈毛墊子,靠背引枕都是鴨青綢子的,繡著她叫不出來的紋樣,只曉得氣派非凡,梅花洋漆小案上頭擺著水晶碟,紀氏身邊的丫頭低語一聲,就見她調開了人衝著明沅笑一笑:「抱了六姑娘上床玩,拿些點心她吃。」
自有小丫頭過來招呼,明沅捏了塊玫瑰花糕,糯米白粉裡頭綴著點點桃紅,咬一口裡頭分明是玫瑰花醬,還是溫的,抿了嘴吸掉花醬汁兒,小口小口吃著。
她坐在榻上,紀氏卻在鏡子裡頭看她,見她乖巧,笑一笑,側過頭去問喜姑:「六姑娘的東西可挪過來了?」
明沅微微一怔,叫紀氏同喜姑姑兩個都看在眼裡,見她一怔之後又只吃糕,喜姑姑便道:「哪裡有什麼東西,睞姨娘只不肯,連姑娘的門都沒叫咱們進。」
紀氏聽見連眼梢都沒動一下,「嗯」了一聲:「那便罷了,舊東西帶了來也用不上,給她做個念想便是,叫針線上的緊趕著做新的,大囡那裡倒有些東西好給沅姐兒用,先收拾出來用上。」
紀氏身邊的丫頭情拿了靶鏡遞過去:「三姑娘回來可怎麼說?總有些愛物在呢。」
紀氏指了瓊玉,瓊玉開了大紅描金海棠妝匣兒,撿出一根金嵌青石壽字玉簪兒出來,插在發間,前後兩面鏡子對照著髮髻,伸手扶一扶簪子:「我的大囡什麼時候是個小氣的。」
明沅裝著吃糕,耳朵卻不曾停,她原來弄不明白,後來才知道,她行六不是因為家裡有那麼多女兒,而是顏家排行是把三府里人的一併算上了,所以采苓采菽口裡的三姑娘,就是紀氏嘴裡的大囡,是家裡最大的嫡女。
她排行是六,其實卻是顏家四女兒,除了嫡女顏明潼,還有兩個一年裡頭生卻不是同母的明湘跟明洛,小丫頭們說閒話也不過是家常里短,嘴裡說的最多的便是紀氏三姑娘二少爺跟那幾個姨娘了,她聽得腦子裡頭一團亂,這麼些個人名,時不時從丫頭嘴裡蹦出來,一時東一時西,到如今還沒能理順關係。
紀氏打扮的很是明艷,她看著也不過二十出頭,鳳眼長眉,拿酥油調了珍珠粉,搽的臉盤更顯細膩,坐到榻上,對著明沅招招手,她把手裡的糕點放下,伸出手去,喜姑姑趕緊抽了帕子給她擦,擦乾淨了,才趴到紀氏身邊。
紀氏笑看了一眼喜姑,喜姑姑卻想著自來不曾教過,想是看會了的,覺得明沅聰明,又處出了情誼來,雖則睞姨娘叫人可厭,這個孩子倒是個可教的。
紀氏見她乖巧也笑,問她兩句吃了什麼睡了多久,明沅都老實說了,一句話說的順溜,也沒打磕巴,紀氏越發覺著什麼病不病的全是睞姨娘的小把戲。
兩人正說著,外頭忽的一陣喧鬧,先是有婦人叫:「澄哥兒慢著些!」再後頭便是情瓊玉急急掀了帘子,明沅才抬頭就看見一個穿著大紅衣裳的小男孩衝進紀氏懷裡,一把扯住了裙子,扒住腿往上蹭:「抱!」
紀氏剛才還慈和淺笑,這會子笑得合不攏口,彎腰抱了澄哥兒,拍了一下屁股問:「姐姐呢?」澄哥兒咯咯笑著倒在紀氏身上,紐股糖似的把紀氏剛穿的織金衣裳都磨皺了,紀氏卻半點也不生氣,笑盈盈問一聲:「見著你姨娘了?」
澄哥兒還沒答,兩邊丫頭就掀了水晶帘子,進來個穿著桃紅織金琵琶裙的女孩兒,梳的雙丫髻,一邊別了一朵金花,鵝蛋臉長眉毛,進門就先接了毛巾子擦手,回了一聲:「見著了,還給磕了頭,說好住兩日的,他怎麼也不肯再呆,這才家來。」說完了自自在在的往榻上坐,兩個丫頭託了茶盞來捧到她手上。
她眼睛一掃,瞧見乖乖坐著的明沅,眉毛一舒:「這是六妹妹罷,病好些了?」明沅在上房呆了一月有餘,一直病著,紀氏怕過了病氣給兩個孩子,到今日才頭一回見著顏明潼跟顏明澄。
便是紀氏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可她一開口倒似落玉,一個字一個字吐的乾脆爽利,澄哥兒聽見姐姐說他,背轉身子吐吐舌頭,又扒住紀氏的脖子,偷眼去看明沅,拿手指頭點點她,怕羞似的低了聲音:「六妹妹。」
明沅一下子笑了,不必喜姑教她就道:「三姐姐,二
第2章 花醬蒸糕(捉)